一众守卫列队从天牢中跑了出来，将军跟在队伍的最末尾，在众人都朝着那圣旨拜下去过后，仍是立在当地。

那个穿着宫女衣裳的人，哪里是什么坤宁宫的小宫女，分明就是娘娘本人。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手里的那道圣旨上面到底又写了什么？

大大小小上过十多次战场的将军，身上染过的鲜血比她淋过的雨都还要多。他眼里的杀意都仿佛快要化成实质一般将她压垮。她抖了抖身子，避开他的视线，才对着他大声喝道：“大胆，见到皇上圣旨，你居然还不下跪？”

将军眼神死死的锁在对面的欣冉身上，将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半晌才身子一矮跪了下去。

他一跪，欣冉才双手捧着圣旨向天牢里走去。守门的两个暗卫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天牢，欣冉手里明晃晃的圣旨，让那些被关着的觉得自己甚是冤屈的大人扑通扑通全部跪了下去，一边喊着皇上万岁，一边喊着罪臣冤枉。

欣冉看都没看那些疯疯癫癫的犯人，只对着最前面带路的人问道：“小周相何在，我可是奉命传旨给他的。”

不等那守卫说话，将军便抢先一步走到她身边向她指路道：“还请使者这边请。”他倒要看看娘娘这次要玩一出什么样的把戏。

大牢门口挂着的染血的刑具让欣冉有些哆嗦，整个大牢里面都是弥漫着腐臭的味道，以及一丝熟悉的辣椒味道。她抬手捂住鼻子，双眼飞快的在那些犯人的脸上扫视着。

等到将军停下脚步，将她身边的那扇门打开，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的往左右又看了几遍。这扇门里面，根本就不像旁边那些牢房里一样关着一个人。

而是……

那地上那团仿若一团腐肉一般的身子的动了动，在地上无意识一般的扭来扭去扭了几圈，双眼睁大无神的朝前面瞅了瞅，又别过头挪了挪身子，就再也没有动弹。

那人才一动，他身上腐烂的气息就更加浓烈了起来，熏的欣冉的双眼都有些刺痛。感觉到刺痛，她才发现这里的空气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走过去掀开角落的两个罐子，看着里面切的细细的小辣椒如今都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腐烂的辣椒粒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发着恶臭的腐肉。

一条条雪白的蛆虫从那些腐肉下面挤出来，一滚一滚的向着下一块腐肉拥了过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快把小周相给我带过来！”欣冉被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盖子就落了下去砸的砰的一声。

“姑娘不是要找小周相吗？怎么都见到他了，你还要问着我们要人？”既然欣冉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推说自己是坤宁宫的小宫女。将军也乐的把她当成小宫女来对待，说话自然也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我……”欣冉语无伦次的指着地上仰面躺着的那个人，头皮有些发麻。也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哥哥他居然就被虐待成这个样子。

仰面躺在地上的小周相，被连着半个月的刑罚折磨的已经没有个人样。就连身上的皮肉，都被将军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全部剐了下来。莫说是欣冉，现在就算搬一块镜子到他面前，他都说不出镜子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每次将军对他用刑的时候，那该死的许医师都会跟在将军的身边。只要他剐下他身上的一片皮肤，那许医师马上就会把准备好的止血药撒到他的伤口上面。

当然，那止血药自然还是那种止血迅速，却又让人痛的恨不得去死的类型。

后来，就连他的脸都没有幸免。那将军这些日子向着宋锦书告了假，整日就住在这天牢。每剐他一刀，就问他一句他家女儿的尸身到底在哪里。

只不过，将军手段狠辣，他小周相也不是吃素的。不管他们怎么用刑，他都没有说出他们想听到的任何一个字。

后来，那许医师在拿他试药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他的这双眼也就一起报废了。现在，就算他把眼珠子都瞪出眼眶出，也只能隐约的看见眼前的光影一晃，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才，他好像听见了欣冉的声音。欣冉她，居然真的来救他了。

“欣冉……”只简单的两个字，就仿佛耗尽他的全身力气。他用力的将身子望着欣冉声音的方向转了转，睁着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她。

他知道，她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能看懂他的眼神的。

纵然没有听过小周相如此虚弱的声音，欣冉也一下就确定了这面前这个全身皮肤都仿佛被剐了一层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她弯下腰，将手里的圣旨往怀里一放，伸出的双手悬停在他的上空，都不敢触碰到他，唯恐又让他疼上一次。

她的眼泪滚落而下，一滴滴的砸在小周相的身上。咸涩的眼泪一沾染伤口，小周相的眉骨就轻微的拢了拢，倒吸了一口凉气。

欣冉连忙抹掉脸上的眼泪，又往后退开几步，站起身来眼神狠厉的扫过低头站在她身后的那一众狱卒。

“到底是谁对他用刑的？谁允许你们对他用刑的？你们可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到底是谁？”

众狱卒都是低头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只眼里雀跃的光却是更盛了。住在小周相隔壁的暗卫盘腿坐在杂乱的稻草堆上，冷静的看着快要发狂的皇后娘娘。

“欣冉……救我……”像是仍旧怕场面太过冷清，小周相又开口如同呓语一般的喊了一声。

将军从人群中踏出两步走向欣冉的身边：“之前的时候，老夫有幸受皇上所托彻查小周相此人。这查案嘛，总是免不得用刑的。不过，为了怕他死了，老夫可是找了这整个京都最好的医师随同我一起进这天牢呢。”

“所以呀，姑娘你大可放心，在他不说出他到底把那么些人的尸身藏到哪去了之前，老夫保证都让他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