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的呼吸一窒，这瓮城军报四个字，就让众人心头飘起不详的猜想来。这皇上登基已经那么些年，那瓮城可是一次都没有送过军报进京的。只有时候年关，那瓮城的守将会回京一趟。

他们本来还在说，都已经快要到年关了，怎么都还没见到从瓮城回来送信报平安的人，想不到居然是……

众大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有简秦身形挺直的站在原地。他用虎口位置打了几个老茧的粗手摸了摸军报上面的殷殷血迹，走出行列双手将那军报举过头顶。

“回皇上，今天凌晨的时候臣收到消息追进宫来过后，见到那亲卫已经在金銮殿外几百米的位置咽了气。微臣手上的，正是他揣在怀里的军报。”

简秦的声音清冷而粗犷，一开口满殿的窃窃私语就都归于寂静。众大臣的双眼都定定的看着他手里捧着的那封军报，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宋锦书从龙椅上站起来，亲自走下长长的台阶将那军报接到手中。用一目十行的速度将上面的字看完，才将那军报重新合上带回了龙椅边上放好。

整个早朝的氛围，都开始压抑起来。平日里总是争相进言的众大臣，也全都如同被人喂了哑药一般。

这些世代都生活在京都的大人，目光所及，都是太平盛世的景象，又如何能想象那军报上的血迹又是如何悲壮。

见众大臣不语，宋锦书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奏折往地上一扔，深吸一口气甩了一下袖子就喊了退朝。

众大臣如蒙大赦一般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从金銮殿上退了出去。简秦看着脚下跑的飞快的诸位同僚，不禁觉得心间一寒。

这些人平日里都与自己称兄道弟，都自诩各自心怀山河天下事，然而才只是听闻了战事的梗概，就都如同那过街老鼠一样落荒而逃。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手里握着的那些权利，象征的只是家族的荣耀，祖上的荣光吗？

简秦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在金銮殿门口骤然停下脚步回望向他的那几个同僚。他朝着那几人摆了摆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空前绝后的孤独感来。

去而复返的宋锦书，回到龙椅边将那军报小心的捡起来，才看向一直站在殿中的简秦。

“简尚书怎么还在这？”看到这明显是刻意留下的简秦，宋锦书眉间的暴戾才散了些。

“自见到军报之时起，微臣就一直在想着对策。可是好像不论微臣如何想破脑袋，这瓮城里的那些人，微臣却是想不出任何一个能救他们的办法来。”

宋锦书默，垂眸看向军报上写着日期的位置：“算算日子，瓮城估计已经彻底失守了吧。眼下，也就唯有指望关峡的守将得力些，能坚持到朝廷的援军过去。”

“不知这领军之人，皇上心里可有人选？前不久的小周相案，老将军查出真相过后就那么去了，这军中之人的军心，终是不如以前凝聚了。”

“简爱卿言之有理，不知简爱卿心中可有人选？”宋锦书双眼一眯，只听见小周相三个字，心里就无端的烦躁起来。想不到那小周相都已经死了这么些日子了，对朝中造成的影响居然还是那么大。

“微臣虽然年事已高，也久未去沙场。现在朝中众人，除开镇守边关的那几个将军之外，也就只剩下微臣了。所以，就求皇上允了微臣的这个心愿吧。只要那些北蛮子一日未被赶出关外，瓮城一日不收回，臣便一日不回朝。”

“可是，爱卿你这一把年纪了，朕总是不忍心让你再去那战场上。战场上刀剑无眼……”

“虽然太平盛世是我们这些军人的心愿，然，真的遇上这些无可避免的战事，战死沙场也未必不是我们的荣耀。还请皇上允了微臣所请！”

“那，爱卿就赶紧拿了兵符去点兵台点兵吧，明日一早，朕亲自送你们出城。”

“多谢皇上。”简秦接过宋锦书递过的兵符，慷慨激昂的谢了恩，就转身阔步向着点兵台走去。

早做好这些琐碎的准备一刻，明日一早他就能早走一刻。现在他所节约出来的，不是时间，而是活生生的人命，是那些陷入绝境仍在战场上厮杀的同袍的希望。

点兵台的大鼓被擂响，早从金銮殿出来过后就各自归为的小将都已经早早等在了点兵台附近。只等鼓声响起的第一刻，就从各处一起出现整齐的站成了一片。

简秦握着手里的鼓槌，看着台下表情坚定的众人，心里才熨帖了一些。原来，他们这些人那么着急的从金銮殿出来，是为了等这一声点兵鼓响。他眼角潮湿的望向台下站着的众人尚且稚嫩的脸庞，不禁开怀笑了起来。

“瓮城军报，北荒蛮子接连攻城小半月过后，瓮城失守。皇上命我等今日集结，明日一早就拔军开营，势要夺回我西陆城池，将那些北蛮子赶出瓮城。”

“誓杀北荒，夺回瓮城。”

“誓杀北荒，夺回瓮城。”

……

众人齐声的喊声，惊飞落在屋顶的飞鸟。飞鸟成群结队的从天空飞过，让站在城楼之上的宋锦书心情大好。

他回过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公公，转身就带着他一起去了坤宁宫。那些北蛮子既然敢不要命的打过他们西陆来，就势必要做好亡命在他西陆疆土的准备。

公公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话在喉间往复滚动了几次，都仍旧没有说出口。

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这一次那些北蛮子会这般疯狂的攻打西陆。在听闻战报过后的第一刻，他就派着小太监去查今年北荒的天气和收成情况。

眼下才刚入冬，北荒也才下了第一场雪，万不可能是因为实在没有粮食过冬了才对瓮城下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原因的话，那唯一剩下的原因，大概就是那些北蛮子感受到了我们西陆最近有些不安稳才是。

所以，他们才想着趁乱而起，只要他们能再打下关峡，从关峡到京都，这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守，西陆这一仗就真的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