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宋锦书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杜仲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这个人，觉得满脑子的念头都全部变成了一堆打结的线团，怎么也理不清楚。

“你是皇上？怎么可能么？我怎么会见到皇上呢。”杜仲伸出双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得脸颊，“我一定是在做梦，对，肯定是在做梦。我还是赶紧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宋锦书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用浮夸的演技走到床前拉过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怎么，现在还不敢相信你现在是在宫里？”

杜仲将整张脸捂在被子下面用力的眨了几次眼，感受到盖在身上的被子柔软的如同街头的一般，才忽的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就算是做梦，我这平生仅见的眼力见，也想象不出来这么柔软的床榻和被子的。只是，不应该啊，皇上抓我过来做什么？”

杜仲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怪圈，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斗匪夷所思的不像是真的，就比他在茶楼说的那些话还要荒唐。

他完全忘了，他所说的那些话对于眼前的人又意味着什么，他现在的处境又象征着什么。

“那我不妨再帮你回忆回忆你在茶楼说过的那些话？”

“不，不用了。”杜仲连忙对着宋锦书紧张的摆了摆手。乖乖，这次自己可见到了真的皇上，等到时候他出去了，肯定能让那些邻居羡慕的要死。

等下，回去？

杜仲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来。若是因为那茶楼上那番话自己才被抓过来的，那，接下来他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杜仲紧张的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对着宋锦书说道：“不知皇上深夜寻了草民过来，是有何吩咐？”

“吩咐的事不敢说，只是见你这见解独到，世人皆醉你独醒的样子让我有些好奇罢了。”

世人皆醉我独醒？

听到宋锦书说出这个词，杜仲才眉梢一垂，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

“皇上用词当真是绝妙。这世界皆醉我独醒这声夸赞，草民却是不敢当的。只不过有些事，总要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人率先说出口的。不然，你不说我不说，所有人都由着你来儿女情长，那边关埋骨的那些少年郎，他们的儿女情长又如何说？”

说到激越之处，杜仲清了清嗓子，表情痛楚的捏了捏自己的喉结，从桌上摸过一杯冷茶就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那冷茶也不知道在桌上放了多久，只一喝下肚，就让杜仲凉的打了个哆嗦。

他才回过头对着宋锦书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微微向他举起：“就好像这个茶盏里的这杯冷茶，就是草民这一生都可能接触不到的东西。而皇上之所以对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不过都是因为这整个西陆成千上万如我这样的百姓的供给。”

“而我们这些人呢，或许会有荣华富贵的念想，心底里最希望的却是现世安稳。你既然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就应该承受这身份应该承受的义务。”

一番话说完，杜仲才清了清嗓子回过头偷偷打量了一遍宋锦书的神色，才连忙垂下了头。

宋锦书脸上的神情悲喜莫名的看着面前后怕低下头的少年，轻声问道：“杜仲，十七岁，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杜仲愕然的抬起头：“喜欢的姑娘吗？那自然是有过的。只是我这家里穷，怕耽误了人家姑娘，也就一直不敢去跟人家说话。前些日子听说她娘给她许了人家了，估计过段日子就该出嫁了吧。”

“那，若是我能够下旨让你那心上人嫁给你呢？”

这话宋锦书说的随便，杜仲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且先不说她已经被许了人家，到底会不会愿意给我一个那样的机会。就说您下这样一道圣旨，又需要我拿什么来换呢？”

“旁的这些你就先不用管，你就只用告诉我，你愿意吗？”

宋锦书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回响在杜仲的耳边。与那姑娘见过的每一幕都浮现在他的眼前。甚至，他都想到了那姑娘嫁人的那一天盖头下的那张脸会有多美。

而一想到那张盖头会被别的男人挑开，他就心痛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而现在，有人出来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那个揭开盖头的人就会变成他。

他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一想到宋锦书的身份，他就会下意识的怀疑。怀疑他说那句话的动机，怀疑她做这件事的目的。

见杜仲不说话，宋锦书才继续说道：“怎么，只是一个提议就让你如此的摇摆不定心旌摇曳了？”

“回皇上，草民只是……”只是如何，一时之间，杜仲居然也说不清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朝着宋锦书拱了拱手：“皇上的用意，草民大概是明白了。草民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说到心中钟情之人难免总会多想。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只不过你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可以对着旁人之事指指点点罢了。”

“若皇上只是个寻常人，有幸遇见心爱的姑娘，你愿意守她一生，那自然是你的自由。可，若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情，而让数以万计的少年郎埋骨他乡，皇上又于心何忍？”

“这瓮城战事已起，皇上又何必再自欺欺人？我不知这朝中大局如何，也不知这天下大势最后将要怎样，我只是知道，如果皇上再是如此执迷不悟，恐我西陆危矣！”

“难道，我西陆数万男儿的性命，都不能惊醒皇上的温柔乡吗？”

说起这些，面前的少年郎顿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眉宇间全是压不住的锐气，话音里也全是不容人辩驳的咄咄逼人。

宋锦书听完这些，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问道：“如果用你心上的那姑娘的性命来交换这一切，你愿意吗？”

“我……”杜仲一惊，这般荒唐的问话，不论他之前多么的口齿伶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