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围着桌子走了好几圈，杜仲都没有找到掌柜的人影。他努力的睁开已经眯成一道缝的眼睛，又对着那道侧门的位置喊了几声掌柜的，就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小二将他软绵绵的身子扶了起来，扶着他坐在凳子上，听着他含糊不清的嘟哝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结了账，掌柜的连忙把这两人送出了店。那位公子明显就是喝醉了，可千万别吐在他们的店里，不然的话再怎么打扫都会留下一股怪味道。

出了门，街上的冷风一吹，那杜仲才算清醒了不少。他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看着夜色中不远处那些人户家里点起的那些烛光，恍惚以为自己又是回到了被抓的那些日子。

他眼神飘忽的转来转去，身子疲软的任由那小二把他背在背上。

纵然已经是冬天，等回到那杜仲家的时候，小二还是累出了一身的汗水。他将醉醺醺的杜仲扔到了床上，才回身点起了桌上的蜡烛。桌上蜡烛的底部，层层叠叠的叠着许多已经燃尽的蜡烛的根部。

小二又看着那蜡烛的颜色样式，才明白这杜仲平日里到底有多么节俭。他将剩下的饭钱整齐的摆在桌面上，就准备转身离开。

睡梦中的杜仲一回头，就看见了桌上的烛火。除了那一处烛火之外，四处都是黑黢黢的，安安静静的。杜仲用力的撑起身子，甩了甩头就想要站起身来。皇上都说了，要杀了那个姑娘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要去救她，到时候，就算让他偿命，他也认了。

他才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小二就连忙扑上来一把扶住了他。杜仲醉醺醺的眼神落到小二的脸上，伸出双臂一把就把他抱了个满怀：“许久不见，你变的越发好看了。”

小二听到这话，心知他是把他看做了别人。他挣扎着刚想推开他，就听见杜仲凑到他的耳边对着他说道：“快走，你快走，皇上要杀你。”

这句话，让小二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楞在了当场。他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谁，皇上又为什么要杀那个人？他又为什么能够知道这一切？

难道，前段时间，他真的是被那位给抓了去的吗？那他又是怎么活着从宫里出来的？

心里的疑问太多，又唯恐杜仲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二连忙将他半扶半拖的扔回床上，才拍着他的脸说道：“杜仲，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浩轩啊。”

杜仲歪着头，睁开眼朝着他咧嘴一笑：“浩轩？浩轩我知道，就是茶楼里那个傻乎乎的小二嘛。”

浩轩直接就黑了脸，转身吹了蜡烛就摸黑出了门。什么租住的房子到了时间，不过都是他随口胡诌出来的鬼话。总不能让他真的告诉他，只不过是因为好些日子没看到他，心里有些不习惯，才专程过来找他的吧。

他啊，可丢不起那个人。

兜兜转转回了住处，换下这一身酒气的衣服，又洗漱了一番，那小二才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小二早早的就到了茶楼。等到了茶楼过后不多会，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又固定的坐到了每日都坐着的那个位置。那个姑娘不会像旁人那样循着他开心，用杜仲的名字来引着那些人起哄。

她每一天来，就只是点一壶茶，就安静的坐着，看着他，看着他身后那扇窗，看着他看着身后的那扇窗外的路。

他觉得那姑娘的意图比起这茶楼的别的人要更加的不同一些，只不过这些也都不是他一个茶楼小二该去管的事情。给众人续好茶，他提着茶壶习惯性的就站在窗边朝外望了过去。

也不知那杜仲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醒过来了过后又会不会记得自己昨日里说下的那些豪言壮语。另外，他这个人的酒量，也着实太差了一些。

众人各怀心事，茶楼里人声此起彼伏。聊起那杜仲的时候，那小二也不再搭腔，众人也就没了兴致。就只各自聊天，聊聊这京都的变化，以及已经走在了回京路上的简秦大军。只是眼神，总会三不五时的朝着那小二瞟上两眼。

杜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他扶着晕乎乎的头坐了起来，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那几个同伴，不禁就笑了起来。

“想不到昨日那样的地方居然都还会有剩下的余钱。”他将剩下的铜板数了数，就放进了腰间钱袋：“这浩轩也有些意思，这剩下来的钱，居然是刚够一壶那茶楼的茶水钱。”

小二的意思，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小二态度的转变，不由的让他警惕起来。该不会昨儿个喝醉了，自己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哎……杜仲叹了一口气，洗了一把冷水脸，去到书房就坐下身子开始翻看那书架上的书来。其实这些书架上的书，所有的他都已经看过了好几遍了，更有喜欢的，他都基本能做到倒背如流了。

只是今日，这书上的字就如同醉酒了一般，总让他觉得那字好像能摇摇摆摆的自己动弹，总让他看不进去。

一直强压住去茶楼问个清楚的冲动，一直坐到天黑时分，杜仲也没有挪动半步。他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一分分的暗了下来，才放下手里的书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自那一日回来了过后，他就知道他的这一条小命恐怕以后就不属于自己了。那时候皇上分明是对他起了杀心，到最后自己醒过来又是为什么会在家里，这一切，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的叫了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抱了抱有些冷的双臂，缩了缩身子，觉得这冬天怎么就这么冷。

正在思索间，他恍惚听见了外面响起的推门的声音。接着，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进了他的院子里，听见那脚步声先是走进了他的卧室转了一圈，接着又停在了他书房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