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庆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听到了范凡所说的一句话，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范凡点了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目光却始终盯在黄庆身上，好像在琢磨要不要给他买一套新衣服。

“屁个礼物，老子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多大年纪了。你告诉小陈的？你也忒多事儿了。”黄庆不悦地瞪着他。范凡却不甘示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得开心点儿过！佟哥，你又没老婆没孩子的，要是自己都不对自己好点儿，那你还指望谁来关心你？听我的，要不我给你弄点儿药来，咱把小陈给你弄铺上去。”“滚你娘的！”虽然明知道范凡只是在开玩笑，黄庆还是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可这小子仍然不以为意地絮叨着：“现在跟你们那个时代已经不同啦。女孩子喜欢你跟年龄没关系，跟想不想结婚也没关系，甚至跟性别都没关系！只要看中眼了，一天时间就能滚到床上去。再说了，你怎么就能肯定人家小陈不想跟你过？你帮过她那么多，说不定人家早愿意你了呢？”

黄庆觉得继续跟他说这样的话题简直是浪费时间，这一次他用简单两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闭嘴。”年龄不是事儿，结不结婚也不是事儿，但我不能再祸害姑娘了。他心里想着。他也曾思考过找个女人结婚，但是不行，每次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他的心里就如针扎一般的痛。也许这是种特别的女性恐惧症，他再也碰不得女人。而且说到底……你这小子对我们那个年代的爱情又懂得些什么？他有些忿忿。“那好吧，随你。”范凡少见他这种严肃的样子，低声下气地问道，“那生日……”

“不办，别多事儿！”黄庆不耐烦了。范凡耸了耸肩。今天这家伙也没去工厂。老板听说黄庆生了背疮之后很是担心，给他假期让他待在家里照顾黄庆。反正厂子里现在也没什么活儿，少了两个人还运作得过来。范凡倒是高兴坏了，黄庆却因为他以自己的名义私自请假而不悦，况且这小子只是在家里看电视罢了。顿了一会儿，或许是为了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范凡又说话了：“过会儿去澡堂子不？哦，你那个疮不能沾水吧？”

洗澡。

黄庆想起自己上一次洗澡还是在半个月前。租住的房子里没有太阳能，偶尔能烧点热水擦擦，要么就干脆冲凉。但他觉得自己需要大洗一次。也许，去去晦气。“能洗。”他说，“就过会儿。没事儿。”

等洗完澡回来再擦药，应该不迟。他尽量乐观地想着。……他们常去的洗澡堂就在马路边上，“龙头浴池”四个字用金粉漆了闪亮亮地挂着，二十块钱一人，搓背再加五块。听说北方的澡堂子花费连这一半儿都不到。以前他们曾经去附近的大学洗，那儿没有池子不能泡澡，但可以冲热水，按时间算，一分钟两毛钱，胜在便宜。可惜后来高校管理严格了，进出都要刷一卡通，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他们很走运，浴池刚刚放了新水，泡下去一开始烫得难受，紧接着就舒爽起来，所有的毛孔都发出欢快的尖叫，也许除了后背上生疮的部分。它们在热水中一阵一阵地刺痛着，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来泡个澡是正确的决定。黄庆舒了一口气。又过一会儿，他坐到台子上给自己

打肥皂，范凡就坐在他后面。黄庆四处搜寻着搓澡师傅的踪影，给生疮了的背部搓澡也许有点儿危险，但他觉得只要事先跟师傅商量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常见的那个师傅眼下不在，只有一个彪形大汉戴着搓澡手套一脸恶气地站在那，他的胳膊上纹着一只蝎子。

“在哪儿做的纹身啊，挺逼真的，你看这凹凸感。”范凡在他耳旁说。“春熙路那边不就有吗。”黄庆扫了那蝎子一眼，“哪有什么凹凸感，那是自己的肌肉吧？”“但是，不觉得挺恐怖的吗？大半夜谁要看见了不得做噩梦？”“是你自己胆小罢了。”结果最终，那位老师傅也没有露面，听说是提早休了假回家过年去了。明明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黄庆暗自猜想那位师傅或许已经不干了。他没有让那个彪形大汉替他搓背，也拒绝了跃跃欲试的

范凡出入口的门帘旁是一面大镜子，范凡在那里用吹风机吹头发。黄庆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多，在这里面对镜子，他并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想起自己在梦中记录下来的那句话：“不要在镜子前回头”。

镜子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黄庆比奴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确切的说知道的也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知道，镜子里面的只是自己，可是那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民间传说，经常照镜子的人，他的一部分就会被镜子“保存”下来。

因此若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也不需惊讶，那只是过去的幻影而已；另外还有，午夜在镜子前点着蜡烛削苹果就会看到鬼……诸如此类的东西，黄庆好歹活了四十年，当然也听说过不少。

但问题是，如果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也就罢了，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最后的所见，只知道一定有什么恐怖隐藏在镜子之中……“镜子……”他喃喃自语。

“怎嘛了？”

范凡的声音突兀地在耳旁响起，把黄庆他给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耸肩说道，“我们该走了。”他没有去镜子前梳头。……回家的路上，黄庆顺便买了新的医用棉。他和范凡一起在外面吃了午餐。经过副食店的时候他刻意没有走进去，范凡这小子却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趴在柜台上跟陈晓晓搭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黄庆衷心希望这小子不要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