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待下去，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腐烂在脚下的水里，每日送来的饭菜都差的厉害，我几乎是忍着恶心吃下去的。

我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渐渐地，即便是饭菜送来了，我也不会感觉到，我没日没夜的睡在地上，不再梳理自己的头发，会莫名其妙想哭，会莫名其妙想笑。

这样的日子彷佛没有尽头，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等着，我将自己认识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发现好像我与谁的关系都一般，并没有跟谁有不错的交情值得人家来救我。

渐渐地，我的眼睛像是看不见了，长期处在黑暗里，即便我瞪大了眼睛，看见的东西仍旧是模糊的一个影子。我不停地幻想着自己被救出去的样子，我能看到太阳，能吃到新鲜的食物，但是每一次幻想都在最后的时候突然消失。

直到有一天，我的眼睛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硬生生挖走我的眼珠，我惊叫出声，接着我的手被一双手按住，有什么东西遮住我的眼睛。

我的脚下渐渐好像褪去了水，周遭的空气也好像清新了很多，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又一次我醒过来的时候，耳朵边突然吵闹的厉害，人的交谈声，鸟的鸣叫声，还是流水声……

我抱紧了头，疼的直打滚，继而一双手抱住了我，我听到有人轻声道：“别怕了，已经出来了。”

我的手一停，随后才慢慢想起这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姬如绯的。

我用一双手『摸』索着他的脸，他任凭我『摸』着，呼吸粗重。

良久我笑起来道：“真的是你！我是在做梦么？”

姬如绯抓住我的手，轻声笑了笑道：“不是，你害得我先去了大漠，后来才来这儿，要不然你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我迟疑着小声问道：“我成了什么样子？”

姬如绯『摸』『摸』我的头却没有答话，我心下越来越慌『乱』，一双手不停地『乱』抓着，姬如绯扯住我的手，低声道：“别这样，设乐。”他的口气有些像莹鹤先生，我的心神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下意识朝着姬如绯身后躲了一下，继而屋子里便响起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哟，姑娘终于能听到了。”

“是，多谢老先生了，她今天醒来的时候突然就能听到了。”姬如绯回答的彬彬有礼，而后他转身凑在我耳边小声道：“我把你从水牢里救出来，你病得厉害，所以我给你请了大夫。”

我迟疑地点点头，姬如绯握着我的手安抚道：“这是把个脉，开一点『药』就好了，别怕，我一直在的。”他的声音很是轻柔，跟我记忆里的姬如绯有着天壤之别。

我点点头，靠在姬如绯的身上，将自己的一只手伸了出去，而后有一只皮肤干枯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姬如绯硬生生扯住我的手腕，那老大夫把完了脉后，说了什么我没有仔细去听，我只是抱着姬如绯缩在他的身边，脑子里『乱』的厉害。

姬如绯最终没有送老大夫，他喊来一个店小二送走了大夫，随后便吩咐着小二帮我煎『药』。

慢慢的，我的心不再那么恐慌了，我拉着姬如绯的手，跟着他出去看『药』，我能感觉到有风有太阳。我的眼睛上罩着一个东西，那东西遮住我的眼睛，直觉告诉我，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到吃饭的时候，姬如绯一口一口地喂着我，他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但是却出乎意料的小心谨慎，我吃过了饭他收拾了碗筷，我形影不离的跟着姬如绯，他什么也不问我，态度很是温和。

直到他端来了『药』，我闻着『药』的清苦味，他吹了吹『药』，正要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道：“我的眼睛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继而我便听到了姬如绯将『药』碗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他叹口气，良久没有说话，像是在准备着措辞，我淡淡一笑道：“没关系的，看不见也很好，我的耳朵啊，现在特别厉害……”

“会看见的。”姬如绯轻声道，他打断我的话，笑笑道：“怎么可能看不见，我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饭都不吃，不止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一怔，姬如绯一直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个。

我想了想仍旧开口，问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我道：“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姬如绯迟疑了一下回道：“记不记得我一直说去南山，每一次我不见了，回来的时候都说我去南山了。”

我点点头道：“我记得。”

“我不是去南山，没有南山。”姬如绯叹口气，下足了勇气的样子道：“我是一个杀手，比你看见的武艺高强很多，我杀人，靠杀人拿到佣金过生活。”

我脸上的表情一僵，继而姬如绯笑起来，声音是假装出来的轻快，他笑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摸』索到他的手牢牢抓住，姬如绯笑笑道：“怎么了？你不觉得害怕？”

“你将我劫出来的？”我轻声问道。除了他能把我从天牢直接劫出来，我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是。”姬如绯没有否认，他叹口气『摸』『摸』我的眼睛：“可惜我去迟了。”

我淡淡一笑，笑里透着感激，我轻声道：“你去的时候我什么样子？”

姬如绯的手指一僵，继而他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去的时候，你整个人躺在地上，皮肤腐烂了不少，整个人不会说话没有知觉，我把你带出来以后，找了不下十个大夫。”

我轻轻笑起来，咽口唾沫道：“你真不容易，那么黑还能看见我。”我说的诚心实意，我在那一片黑暗里待得久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他能找到我，也实在是不容易。

“没事的。”姬如绯笑起来，语气是强装的轻快，他笑道：“没多久就会好起来的，你看你的耳朵不久好了么。”

我点点头，姬如绯端着『药』碗道：“赶紧喝了吧，我备了蜜饯。”

我对着他笑了笑，我是感激姬如绯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或许没有他，便没有我了。地牢里待得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活着的。

姬如绯喂我吃了『药』，便喊来一个客栈老板的女儿帮我换下衣服梳洗躺着，那女子大约比我小几岁，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活泼，只是姬如绯一出去便拉着脸，不满道：“你真的是跟那个公子一块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她的语气透漏出一丝不安地盘问。

大约是姬如绯又用了美人计，拐的人家姑娘芳心大动。

我笑了笑道：“我是他的侍女，姬公子心善所以……”

“姬公子？！”她尖叫一声随后又小声笑着道：“他姓姬啊？”

我点点头，那姑娘笑着道：“叫什么啊？”

“如绯。”我淡淡道：“如同的如，绯『色』的绯。”

“姬如绯、姬如绯……”那姑娘开始不停地默念着，偶尔迟迟一笑，我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开心，只是她着芳心最终最能使白搭了，别的不说，就董绿鬓那一关就没人能过的了。

董绿鬓……

我愣了一下，我脑子里猛地又想起了那天那侍女说的话。

那姑娘后来见我不再说话，气呼呼地迅速帮我换完衣服便出去了，不多时姬如绯进来了，他看着我笑笑道：“你又害我名声啊设乐。”他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不满。

我看向他的方向，轻声道：“你知道莹鹤先生就是轩国国师花子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