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山有乔木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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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失恋的鸟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山海经·西山经》
又西三百里,曰牡山,其上多文石,其下多竹箭竹?,其兽多?牛、羬羊,鸟多赤鷩。
《山海经·中山经》
第二日一早,武罗就已经走了,云止打听了一番,新更也走了。
云止莞尔,师傅这性子看似稳重实则是太过内荏,感情竟如此憋屈,那新更也不知到底如何想的,真真是冤家啊。
云止去找枸木告别。
“我要下山了,天帝会派降霜仙子来暂代师傅的职务。”云止道。
“你,你一定要去寻你的亲人么?”枸木拧着眉双手不停的绞着,盯着地面有些不安的问。
“是啊,我来学艺就是待往后下山寻我亲人的啊。”云止扬眉道。
“可是,秘都不是挺好的么,我也可以做你的亲人啊,我是说我们都可以做你的亲人啊!外面那么危险。”枸木焦急道,犰狳一族因胆小,向来随遇而安,他觉得云止在秘都便是最安全可靠的。
“你怎么了,枸木,一开始你就是知道的啊。”云止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可以不走么?”枸木低着头,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头,表情沉郁。
“你有父母有家人,你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而我应该也有的,他们也曾尽力保护我,哪怕他们人已经不在了,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你能理解我对么?”云止察觉枸木的低落,知道他是不舍得自己离开,耐心解释道。
“那,你还会回来么?”枸木低声问,他心里对云止有不一样的眷恋,怕她一出去,就什么都变了。什么劳什的亲人几百年都不曾来看过云止,有什么重要的呢,可是他的云止,一旦出去了,还会回来么?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和师傅的。”云止郑重保证道。
“那,那我陪你一起……”枸木声音不坚定的,连自己都有些羞愧。
“我寻亲人,与你又没有关系,你陪我做什么?”云止笑道。
枸木低着头不说话了,百年的学艺,云止早已不再是只懵懂天真的小狐狸了,枸木却难以接受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自己的小跟屁虫,如今就这么脱离自己,离开青要山开始她自己的历程了,她会有这样那样的经历,而那些经历里都不再有他。
他紧紧撰着手里用丹粟刻的小红狐狸,如今小狐狸长大了,不再是他的小跟班,甚至偶尔还要与他讲讲道理。
他昨天就知道云止要走了,一晚没睡,拿了块殷红的丹粟难过的一刀一刀的刻到了早上,终于刻出了当初初见云止时她那憨傻的狐狸样。
他捧在着手心里刻好的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先是笑了,一想到云止要走了,眼角又湿了。而此刻云止并不难过且一脸期待的样子让他心里揪的难受。
他紧紧攥着手里小狐狸,虽然刻的时候并没有打算送给她,可是刻好了又很想送给她,此刻却纠结难受的一点送出去的想法都没了。
“那我便下山了,你也多保重!”云止朝枸木摆摆手,愉快的转身走了。
枸木咬咬唇,什么也没说不出口,默默的,哀怨的,注视着兴高采烈的云止脚步轻盈的下了山。
告别了秘都的人,云止去看了一眼曾住过二百年的树洞。
树边不知什么时候长了棵藤,妖妖娆娆的缠在树上。此时开着一串串紫花,娇艳的紫花在阳光下颤颤巍巍的,让树显得似乎有些陌生。
云止吃惊的发现洞口竟已然封合了,她当然不信自己那时浅薄的障眼法能坚持到现在,上去摸了摸,果然是树自己长了回去,这回果真是不会再有别的动物住进来了。
云止吃惊的围着树看了几圈,除了那颗妖冶的藤却没有其他异样了,不禁上前抱了抱树。这树已经粗到要两个人合抱了,云止轻轻拍了拍树干,小声念叨了句,“我走了”,遂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丝莫名的情绪,似是伤感似是焦急,云止狐疑的回头看看,只见那一串串紫花伴着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并无异样。
云止转过头,竟有些伤感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她不解的挑挑眉,快步离开了。
山下是师傅族人的部落,要人部落。
远远看去,是高耸坚实的围栏,用足有三丈高的坚实木料围起的,木料顶端削的极是尖锐,阳光投在上面,落下一排切割整齐的三角影子。
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个高高的了望塔,有几个巡逻兵矜矜业业的巡守,云止头一次看到凡人的部落,不禁站住仔细看了看。
此刻几丈宽的大门敞开着,守门的卫兵一丝不苟的查看着过往的人,门内却是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年轻的女人们大都腰肢纤细,身姿气质也师傅有些相似,只却没有师傅身上淡然脱俗的仙气。男子们大多都背着竹箭,英气勃勃,魁梧壮实。
云止挤进人群,原来是交易日,大家正在相互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或野兔换布匹,或麻薯换黄米,或鞋子换衣物,陶器换粮食,热热闹闹,暄暄嚷嚷。
而最热闹的地方,却在这集市的一角,一座高出围栏一倍的塔型建筑,塔上挂满了飘飘散散的黄麻布条,一层一层直到塔顶,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巫祝声,似在祈祷风调雨顺,谷物丰收。
祈祷的人群一直跪坐到了塔型建筑的外面,云止站在外面伸着脖子往里面看,见里面的台子上堆满了人们献来的祭祀品。一个干瘦的巫师模样的小老头肃穆的坐在祭品后面,宽大的细麻袍子包裹着他佝偻瘦小的身体。
老头闭着眼,手里拄着一根短粗木丈,远远的只见他嘴巴张张合合的在领唱着巫歌,人们跪在地上跟着祭台上的巫师一起哼唱着。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摆头晃脑,人数众多,场面非常壮观。
云止好奇的在外围转了转很难挤进去,正要作罢,却见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坐在不远处哭,云止见她容貌秀丽,坐姿散漫,独自一人在闹市中,头上的簪花不似凡物,想来约么是个小妖,走过去问道:“你作何哭泣?”
那小妖抬头,见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丽色女子,气质浑然,云衣无缝,一脸关切,知是同类,呜呜咽咽道:“那巫师说我会害了山郎。不知把山朗藏了起来,我再也见不到山郎了,呜呜呜……”
原来这小妖刚修成人形不久,听说了几段人间欢爱旖旎的故事,向往非常,遂痴缠一俊秀凡人后生,想做一世恩爱夫妻,也体验一把人间悲欢。不巧,被部族大巫师发现,把那后生带走了,又训斥了一番小妖,人妖殊途云云,这小妖正在这悲天伤秋呢。
“凡人是受不了妖气的,时间久了,不仅会流失精气,长久下去还会死的,就像妖失去了精元一样,那巫师说的也没错的。”云止拿出自己做青要山调解员时的耐心,开解这只失恋的小妖,心里却是觉得巫师已是很手下留情了。
“真是不知足,你是妖可修炼长生,何苦招惹那些短命的凡人。你还去痴缠,那凡人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情爱,真是丢妖现眼。”
“就是,妖就应该跟妖相伴,才长长久久。找什么凡人哦,害人害己。”
云止瞧见旁边的土垛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对并肩的男女,此时正一脸刻薄的看着坐在路边的小妖,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起来。
“你们懂什么,你们生来就是有伴儿的。哪里懂得别人的孤楚和期与。”小妖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对了他二人嚷道:“你们高兴长长久久细水长流,我觉得那样清汤寡水无滋无味,我愿意生生世世生死梦回,轰轰烈烈,浓墨重彩甘之如饴,与你们何干!?”说到愤慨处,还捡起一块小石头使劲丢了过去。
“切,不听好人言。”二人变化做一青一赤两只鸟并肩飞走了。
“哦,哦,原来是比翼鸟啊。”云止颇有趣味的瞧着他两飞远了。
比翼鸟一族,新出生的雏鸟们都聚在一起,就会自发的寻找合适自己的伴侣,此后一起长大,一起修行,相伴一生,确实没有这小妖的烦恼。
小妖泄了气一般,又蹲坐在路边。
“我叫云止,你呢?”云止坐到她旁边。
“布尔。”小妖有气无力的答道。
“那个,妖如果一定要与人相伴,也不是没有先例的。相传有极厉害的大妖,能护住凡人,也是可以传出佳话的。你要努力强大起来,或许也可以的。不过,你看你修炼也要时间的,凡人寿命短,你和你那山朗,这一世大约是不可能了。”云止小心的安抚布尔。
布尔垂着眼睑呆怔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我也不能害了山朗。”
布尔在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大把贝壳塞给云止,“这个给你,可以用来和人换东西,我要回去修炼了,以后也许用不到了。”
云止看到贝壳里夹杂了几根植物,捏起来仔细看了看,是菟丝子,布尔看见“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族姐说凡人男子喜欢女子娇媚,吃了菟丝女子就会柔媚,山郎也喜欢,现在他再也看不到了,都给你了。”布尔推了推云止的手,哭哭唧唧的走了。
云止捧着一把夹杂着菟丝子的贝壳,看着布尔越走越远,最后也变换做鸟飞走了,忽然想起以前似是听说过有只鸟吃多了菟丝子见驴都抛媚眼,好像是赤鷩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