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泉年近六十，已经是快要退休了。正是他把魔都动画制片厂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并且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在圈子里算是站稳了脚跟。

他用右手拢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头发，然后把嘴里的烟袋锅子拿下来，在桌子上轻轻的磕了磕，把烟灰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又拿过来桌子上的烟丝盒，双手有些颤抖的把烟丝装进锅子里，一点一点的按了按，然后重新叼进嘴里，拿出火柴来，凑近锅子点着了，长长的唆了两口。

然后扭头看向了左边的邱国涛，又咕唆了两口，舒展了眉头，这才开口问道“凡杰的报告看了吧？国涛的意思呢？”

他直呼两人的名字，都没有带姓，表示亲近。都直呼两人的名字，也表示着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邱国涛年近五十，经验丰富，资历老到，是下一任厂长的顺位接班人。而年纪大，也代表着保守，不冒风险。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嗯，我觉得还是再等等。这部漫画我也一直在关注，从剧情发展来看，才刚刚开始，似乎还没到中期，离结束还早着呢。”邱国涛一边说着，端起了搪瓷茶杯，小口的呡着。

汪明泉和柯凡杰也没说话，等待他的后音。

邱国涛喝了几口，然后用右手在自己的秃顶上来回的盘着，据说这样能促进头发生长。思索了一下，他接着往下说“这部漫画虽然现在看起来挺火的，但是它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谁也说不清楚！”

柯凡杰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实在是太保守了，难怪动画制片厂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进步。

“凡杰的意思呢？”汪明泉把烟袋锅子在桌子上轻轻的磕了磕，开口问道。他一直闭着眼睛，老神在在的抽烟，一副安度晚年的姿态。

“这就像是买房子一样，期房永远都是最便宜的。房子每多盖一层，价钱就会随之上涨一层。等房子盖好开卖了，就已经是天价了！”柯凡杰说到这，也停下了，端起自己的茶杯，开始喝水，也给他们俩思考的时间。

他一口气把水抽干了，端起茶壶来，先给汪明泉和邱国涛一一的续上，最后再倒自己的。

“现在这部漫画也是如此，名气越来越高，甚至于都火到海外去了，价钱更是随之水涨船高。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在动漫周刊跟其作者闹矛盾的时候，作者就联系了我。而我那时也是选择了观望，等待他们闹翻，等待把他逼到绝路，然后趁机压价。唉！”柯凡杰的言语之中透着无限的懊悔，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当时，他毫不犹豫的就会答应。悔不当初啊！

“这跟买房子不一样，房子总会有盖好的时候，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而画漫画跟写小说一样，前期看着还行，到后期太监的，比比皆是！”邱国涛毫不留情的反驳他，还拿肉麻当有趣的打了个比方。

“盖房子的烂尾楼也多的是！盖好之后没人住的鬼城也不是没有！”柯凡杰的反驳也是非常犀利。

“这部漫画是挺不错的，但是网络上说作者的人品不行。”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什么叫人品不行？站着不动挨宰，就是人品好了？猪挨宰都有反抗的时候，更何况是人了！”

邱国涛听见他的反驳，听见他拐弯抹角的说自己还不如瞎子，丝毫也不动怒，连表情都没变，还是那么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右手还不时的在秃顶上盘着。他这养气的功夫，看来是到家了。

人们希望你做的更好，但一般不希望你超过他。

双方各执一词，碰头会陷入了僵局，三个人都是默不作声的喝着茶水。

现在很明显的意思就是，交战双方把皮球踢给了裁判，要让厂长汪明泉来拿主意了。

而汪明泉已经是快要退休的年纪了，他现在主要就是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子曾经曰过：“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意思就是“君子有三种事情应引以为戒：年少的时候，血气还不成熟，要戒除对女色的迷恋；等到身体成熟了，血气方刚，要戒除与人争斗；等到老年，血气已经衰弱了，要戒除贪得无厌。”

所以，他现在也是很纠结。现在虽然是要求稳，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对这家动画制片厂的感情也是无比深厚，也想看到它飞黄腾达的一天。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真是做梦都想！

即使是一只萤火虫，都有照亮天空的野心，更何况是他了。

可是现在的动画制片厂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一次重大的失利，就可能让它一蹶不振，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至于邱国涛和柯凡杰自然也是明白当前的处境，这是一个危险和机遇并存的机会。赢了，一飞冲天。输了，树倒猢狲散！

但是，柯凡杰不想放弃，他还年轻，他的思想和目光跟邱国涛的不一样。

如果放弃太早，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

“现在的时代跟以前不同了，从娱乐方面就可以看出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越来越多了。娱乐大众化，也越来越普及了。而我们，也得紧跟时代潮流，顺流而上。”柯凡杰说到最后，有些激动。

“我们动画制片厂之所以一直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野心！而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没有足够的野心。”

他也不想压制自己的激动，他还年轻，血还未冷！

一个人有没有钱不一定穷，但没有梦想那就穷定了。

邱国涛这次却是不搭腔了，沉默以对。同时也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反对，但是也不认同，出了事，我也不背锅。

而汪明泉被他说的有些意动，又从新放好了一锅烟丝，点着火，猛抽了几口，“咳咳咳咳”“那你的意思是？”

柯凡杰还没说话，邱国涛倒是先诧异的扭头看向了老厂长，他这是被说动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被说动了？

不应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