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念的声音。

沈遇不会听错。

他在那一瞬间，心跳加速瞳孔放大，感觉像是清风拂过心田，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现场的起哄欢呼尖叫以及还掺杂着其余粉丝的“老公”的声音中，他都听不到。

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声音。

“阿遇，到了。”

杨添的话把谁沈遇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想起谢璟辞的话，心底一阵钝痛，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梗在了喉咙处。

唐念那般明媚灿烂的女孩，不该被他拽入深不见底的黑渊中。

-

谢璟辞和苏绾音看电影结束已经是凌晨了。

长空如墨，月色溶溶，行人三两，树影摇曳。

“累吗？”

苏绾音摇头，“不累。”

她觉得自己还能通宵。

谢璟辞趁着红灯停下等车的时候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会就到家了。”

车子缓缓前进，苏绾音靠在椅背上，侧脸看向了窗外。

拐了一个弯，苏绾音透过车窗看到了灯光下的路牌。

长崇路。

瞳孔猛缩，铺天盖地的画面涌现在她的脑海。

苏绾音闭上了眼睛，整颗心被拨动，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呼吸急促。

“绾绾？”

“嗯。”

声音微颤，如同脆弱的树叶在秋风中摇曳，随时飘落。

谢璟辞看着前方，驾驶经过一处广场后，心下瞬间了然。

“绾绾，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

谢璟辞的声音如同汨汨泉水，传到苏绾音的耳中，将她脑海中的画面冲淡了一些，哑着嗓子回了一声。

好在这个点路上并没有多少车，正常需二十几分钟路程，谢璟辞只用了一半多的时间就到了。

谢璟辞将苏绾音抱回了房间，想要给她换一件睡衣，自己的衣服被苏绾音紧紧攥住，都出了褶皱。

谢璟辞还是觉得这件衣服她穿着不舒服，试图跟她沟通，“绾绾，换一件睡衣？”

苏绾音闭着眼睛摇头，蜷缩在谢璟辞身边，额间出了一层细汗。

谢璟辞轻抚她的后背，眉眼间满是懊恼。

-

白色的走廊，灯如白昼。

门口座椅上泣不成声的家属，疲惫空洞无助。

孩童的哭嚎。

来往的大夫和护士。

瓶瓶罐罐叮当碰撞的声音。

轮椅的轱辘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声声不断。

手术中三个字熄灭。

门被缓缓打开。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可以进去见最后一面。”

世界陷入沉寂。

消毒水的味道直冲口鼻，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苏绾音猛然惊醒。

-

苏绾音出门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蒙蒙小雨，到墓园的时候，雨已淅淅沥沥。

她穿了一件一次性雨衣，捧着一束菊花到了墓前。

墓碑照片上的女孩，永远定格在二十一岁。

想起第一次在寝室见到她的时候。

“你好，我叫阮轻欢，你可以叫我欢欢。”

“你好，我叫……”

“苏绾音，大明星谁不认识呀，那我可以叫你音音吗？”

因为雨衣的帽子太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雨打湿了头发，沿着脸颊滴落。

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绾音才慢慢蹲下，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了墓前。

“欢欢，我来看你了。”

“说好的只在你生日那天来看你。

“我，又食言了。”

喉咙涩的生疼。

“时间过得好快，三年了。”

白驹过隙，弹指一瞬，就连周边的树看着都长高了不少。

“刚开始，经常梦到你编出来了新的舞蹈，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凑在一起讨论细节问题，可每次当你说要跳给我看的时候，梦就结束了。”

“我不敢睁开眼，也不敢醒，我想把没有做完的梦继续做下去，可怎么都梦不到。”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梦里的才是梦，我睁开眼，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笑着跟我说，又做噩梦了。”

雨滴落在地面，溅起微小的水花。

雨幕如同一张网，网住了她的世界。

“我结婚了，领证那天还给你发消息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回复我，我想或许是我说的不够正式，我和谢璟辞结婚了，你当时说，我喜欢他根本就不是追星那样的喜欢，确实是。”

“他很好，我也很好。”

风雨吹打，塑料雨衣簌簌作响。

“对了，昨天经过长崇广场，那里已经翻新重盖了，正式投入使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里面的舞蹈练习室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练习室里再也不会出现你的身影了。

她说了很多话，还总觉得说不完。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面露微笑，“欢欢，下次再来再来看你。”

-

谢璟辞站在远处，看着苏绾音沿着青石阶走下，撑了伞走到她身边。

苏绾音眸色深邃，隔着雨雾，看不清情绪，“你怎么下车了。”

声音有些哑。

谢璟辞拉着苏绾音回到了车上，将她的头发擦了半干，又将半湿的外套换了下。

把出门时准备的热牛奶递到苏绾音手上。

等苏绾音喝完牛奶才开口，“以后不许再淋雨了。”

淋完这一场雨，是不是就可以与往事和解？

谢璟辞眉头紧锁，眼眶酸涩，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眸中已布上了血丝，伸手拭去苏绾音眼角的眼泪，“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苏绾音被谢璟辞圈在怀中，听他说完这两句话，酸涩又瞬间涌上心头，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晕染在谢璟辞的衬衣上，滚烫灼人。

“真的吗？”

苏绾音往谢璟辞的怀中靠了一下，抱着他的腰的胳膊无意识的勒紧，不安的语气带着颤抖和沙哑。

阮轻欢也说，她们是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永远也太远了。

那会她刚拍完一部戏，有了一个月的假期，她开心的和阮轻欢约好了回去逛街学习跳舞。

原本约定的那天，学校临时通知她有一个采访，她想把时间往后推迟两天，可那天阮轻欢也有安排，她们就定在了五天后。

就是那天，长崇广场塌了。

广场附近有十几所大学，是为大学生建的一个综合娱乐学习场地。

里面有网咖、DIY、台球这样的休闲场馆，也有篮球、体操、游泳、美术、舞蹈等多种课程的练习室，每天出入这边的学生人数众多。

阮轻欢平时就喜欢到这边来，苏绾音在她的带动下，每次回到学校，也必然会到这边来放松一下。

到达约定的那天，阮轻欢提前两个小时就跟说到了，先练习一下刚编的舞蹈，等苏绾音去了后跳给她看。

可是等苏绾音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封禁了。

消防车、急救车、警车各种鸣笛声不绝于耳。

各种抢救正在进行。

被抬上担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周围附近医院几乎所有的救护车都集中在了这边，鸣笛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好久……

那天，坍塌导致了数十人死亡，百余人受伤。

-

那是苏绾音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没有长亭古道，没有折柳送别，也没有把酒祝东风。

只是有人永远留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