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月将他在齐格山上遭遇异族人袭击一事，如实告知了三个将军。只是他稍微隐去了一些“细节”，着重说出遭遇袭击、击退异族人的经过。

“异族人好大的胆子。”

一听贺沉月没出事，三个将军就来调侃他。

“连我们贺将军都敢打！这下好了，有来无回！”

贺沉月无奈。偏这三人都是他的长辈，他也确实没办法怎么样堵回去。

贺沉月瞥见了他们手边压着的明黄丝绸，耐心等他们调侃完。

“京城那边来了最新通知。”

好不容易，将军们终于停下调侃，准备把话题引回正题了。

三个将军中，资历最老的那位屈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沉声说：“皇上的意思，还是让沉月你回京去，顺便把你老子没带回去的两万七千精兵带回去。”

贺沉月说：“好。”

三个将军一乐。

“你倒是不抗拒。是不是早就想着要回京了。”

贺沉月坦言：“我也很久没见过母亲她们了。”

——是该见的，但不是现在。

贺沉月应付完三个将军，当即就回去收拾。

至于之前提到过的粮草问题，三个将军都没提，贺沉月也就没有多问。

次日一大早，贺沉月就带着这两万七千精兵悄悄出城，赶赴京城。

……不知该不该说是老天爷不想让皇上如意。

在贺沉月率兵即将走至丰州城门前时，他再次收到圣旨，让他速度赶回齐尔曼城支援。

——说是异族人又发动了进攻。

贺沉月依言调转行进方向，再次回到齐尔曼城。

贺将军再次大发神威，率兵打退异族人。

圣旨再来。贺沉月第三次返京。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异族人格外的来势汹汹。

在贺沉月领兵离开齐尔曼城后，不到三天时间，就传来齐尔曼城门被异族大军打开的消息。

这一回，等贺沉月率兵返回之时，齐尔曼城已经将近失守。

异族人占据了齐尔曼城大半地盘，原齐尔曼城守军且战且退，勉勉强强守着最后一块领土。

贺沉月立刻率兵展开行动，一边和异族大军周旋，一边联系齐尔曼城内的剩余守卫。

在经历了将近一年的苦战后，贺沉月勉强收回齐尔曼城。

此时的齐尔曼城，已经破败不堪了。

京城终于派来了人力上的支援——调集了两万地方兵，带着大量粮草，赶到齐尔曼城。

贺沉月在这个几乎变成废墟的城里，迎接京城派来的特殊使者——三皇子。

三皇子和贺沉月见面时，脸上还带着礼貌温和的笑容。

等贺沉月带他走了一圈齐尔曼城内部目前还能走的街道后，这位三皇子已经笑不出来了。

“情况太严峻了。”三皇子叹息着，他看向身边这位年轻的将领。

腰杆挺得笔直，但是——太瘦削了。那副铠甲穿在贺沉月身上，就像一副宽大的枷锁，将他整个人都锁在其中。

——但这并不是枷锁。

三皇子很清楚这一点。作为一个将军，贺沉月身上的这套铠甲，必然是合身——但那已经是曾经了。

齐尔曼城破，在京城的意料之外。很多朝臣都在口诛笔伐这位年轻的贺将军，认为是他临回京前没和三个将军商量后，直接带走了太多兵马，才导致齐尔曼城被破。

——但实际上谁都心知肚明，贺将军也只是个将军。他已经接到三次宣召回京的圣旨了，齐尔曼城对他的离开应该早有准备。

会这么快被破开城门，其中必然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在内。

奈何贺沉月之父贺宗楼回京之后有点高调，于是贺沉月才成为众矢之的。

三皇子勉强振作精神。在他要和贺沉月有其他对话时，他看到贺沉月忽然眼神凌厉朝他这边看来。

“怎么……”

三皇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贺沉月抽出长枪，朝他的脸捅过来！

三皇子僵住——不是他不想躲，而是来不及。

但他也很清楚，贺沉月没有叛变，不可能袭击他的。

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能是——

敌袭！

长枪和箭矢相向撞击的声音仿佛就近在三皇子的脑后勺响起。

同时，他看到眼前这个瘦削的将军张开那毫无血色的嘴唇，高声喊道：“敌－袭－！”

三皇子看到他收起长枪，毫无温度的眼神看过来：“有敌情，还请三皇子保重好自己！”

说罢，这个年轻的将军策马越过三皇子，朝箭矢射来的方向冲去。

三皇子带来的护卫团团将三皇子保护在内。

三皇子猛然回头看去，只见无数的异族人从断壁残垣的另一端涌来，顷刻间占据了半边天色；

距离三皇子更近的这边，无数和贺沉月相似的、身形消瘦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出现。

他们穿着同样不合身的盔甲，挥舞着刀剑等武器，悍然无畏朝异族大军冲去！

那种带着一往无前、一去不复返的决绝，实在叫人油然心生畏惧。

三皇子不觉被他们镇住。他微微张开嘴唇，眼神满是震惊。

——这就是，朝堂上被众嘲的贺沉月，和他所率领的士兵们吗？

那些朝臣们激烈的争吵和众口一词的言语仿佛在三皇子耳畔响起。

——为什么不用计策？跟在贺宗楼元帅身边那么多年，难道贺沉月就什么都没有学到吗？

——为什么不用计策？兵书没读过吗？就这样还好意思自称齐尔曼城最聪明的将军！

三皇子用力吞咽口水。

他曾经抱有和朝臣们一样的看法。

现在，他亲临战场，总算明白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是不用，而是根本没法用，也来不及去用。

一年多时间下来，异族大军被贺沉月设计，兵力几番被消耗。但是，他们依然能在今天组织这样大规模的进攻。

而齐尔曼城呢？

——京城没派兵增援过！

——京城坚信，齐尔曼城一定能守住的！

这他妈能守得住？！

三皇子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他不敢承认，他在看到异族大军的那一瞬间，有过逃跑的冲动。

齐尔曼城，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走了一个贺宗楼元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