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林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贺沉月没问他关于自己家人的消息，周荣林也就没多提。

贺沉月没让他住进别的村民家里，反正贺沉月的老家很大，再住一个周荣林绰绰有余。

当然，这个中原因，还有贺沉月仍然对周荣林来这里的理由保有怀疑态度。

小宝自从周荣林来了以后，格外黏人。

贺沉月感到惊讶。

他悄悄问了小宝一句。本以为小宝会回答他也不知道，谁知小宝却说：“他的能力很强大，我很害怕。”

贺沉月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微妙：“我的能力是什么？”

小宝瞅瞅他，小声说：“大地之子。”

贺沉月愣住了。

他回忆起初见小宝时，对方那一身黄绿色的肤色。现在仔细想想，那一身皮肤其实很像是泥土的颜色。而小宝的绿发，则像极了黄土上那青翠小草。

“我知道了。”贺沉月摸摸小宝的头。他沉吟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也在害怕我吗？”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小小声说：“我怕你丢掉我。”

但贺沉月听到了。

他怔愣一下，蓦然回想起周荣林刚才说过的话——大部分的“天赐”，都在被发现之前消散了。

同时，贺沉月也意识到一个关键。

“你们的经历都是共享的吗？就是，你，和其他的‘天赐’，各自的经历。”贺沉月组织着语言。

小宝点点头，说：“我可以看到他们的经历。他们都死掉了，只剩下我，和一个妹妹。”

都死了……

一个妹妹，指的应该就是周荣林口中说的那个家伙的“天赐”了。

贺沉月问：“你是哥哥？”

小宝说：“你产生能力的时间比较早，所以我诞生的时间就相对比较早。如果你那天没有找到我，把我带回来，那我会很快过完我的一生，变成纯粹的泥土，融入这片土地里。”

说到这里，小宝踮起脚尖努力抱住贺沉月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找到我，还把我带回来，还对我这么好。”

贺沉月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下来了。

他抬起双臂，回抱住小宝。

当初他爷爷不嫌麻烦，会愿意带着他这个小孩儿一起出田耕种，大约也是因为年幼的他曾这样抱住过爷爷吧。

毕竟在贺沉月的印象里，爷爷一直是一个比较冷淡的人。哪怕儿女常年不在身边，爷爷也从来没有念叨过一句，甚至连打电话联系一下都很少。

……

贺沉月正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他忽然心有所觉，下意识朝房门方向看去。

只见房门啪嗒一声被从外面打开，周荣林神情自然的走进来，问：“我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东西吗？”

贺沉月微微皱眉，不答反问道：“你在别人家里，都是这么随意的？”

周荣林愣了下。他立刻意识到贺沉月指的是他没敲门就进来这件事。

“抱歉。”

周荣林冲贺沉月点点头致歉。

在贺沉月的注视下，他转身走出去，又把房门关好。

然后，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贺沉月沉默了。

他抱起小宝，说：“厨房里有食材，也有碗面和杯面。”

“哦，我看到了，热水在哪里？”

“……茶几上有电热水壶。”

“怎么弄？”

“……”

贺沉月感到一阵疲惫。

他本是抱着小宝的，但当他走到房门边时，贺沉月想起小宝好像很怕周荣林的样子，便把小宝放回床上。

“害怕的话，就别去见他了。”贺沉月如是说。

小宝两只手抓住贺沉月的衣角，一脸决绝说：“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贺沉月失笑。

他出去弄了壶热水，一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做晚饭了。

贺沉月就干脆把晚饭给一并做了。

周荣林居然会做菜，这一点让贺沉月惊讶不已。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本来就会做饭。只不过现在是在你家里，所以不敢随便乱动你的东西。”周荣林一本正经说。

贺沉月想起他刚刚随随便便就开门进来的事，沉默了。

三人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周荣林自觉承担了洗碗的职责，贺沉月抱着小宝去洗澡。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贺沉月就带小宝去睡觉了。

贺沉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还没有睡觉。

他在想有关周荣林的事。

周荣林的出现太过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太过牵强。而且一见面，他就猛然给贺沉月爆了一个猛料——“天赐”。

贺沉月本来是不太相信，但小宝的态度却在隐约印证着周荣林的说辞。

之前只有贺沉月和小宝住在这里，贺沉月倒也没别的感觉。但遇到周荣林后，贺沉月对他的能力也有了模糊的了解。

——他好像，可以知道是谁走在这片土地上。

小宝告诉他，他的能力叫“大地之子”。

他之前看过的那篇新闻报道又说了，每个人的能力，都来自那一方水土的所有人们的生命。

所以，他只要留在这个村子里，那么所有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被他感知到？

贺沉月若有所思。

那么，为什么周荣林出现在河边时，贺沉月却毫无感觉？明明那条河贯穿整个村子，是村子里相当重要的“母亲河”。

——是周荣林的能力吗？

贺沉月的意识渐渐模糊，临睡着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说起来，当初小宝就在村口，他同样毫无所觉。

……

贺沉月本以为接下来的生活会依然平静——至少再平静一段时间。

他没想到的是，周荣林的到来，就像打开了一个访客的开端。

第二天中午，贺沉月和小宝、周荣林在吃午饭时，他忽然心里一动。

——有人进入这个村子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是谁？

是追杀周荣林的人？

贺沉月看了眼周荣林。对方的神情仍然镇定，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在被追杀的人。

贺沉月沉吟一下，状似随意的开口：“有人来了。”

周荣林的动作一顿。

贺沉月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只见周荣林很快又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饭。他一边吃，一边随口说：“不可能是来找我的。我之所以能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伪造了我已经死亡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