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月就坐在皇上左手边，皇上随意提起了成铭思。

“荣王家的老三性子颇为有趣，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将他召到府上多多交流。”皇上随口一说，他给贺沉月倒了杯茶，亲自递到贺沉月手边。

贺沉月腼腆说了声谢谢父皇，乖巧接过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皇上对他莫名的重视，每次他们二人相处时，皇上总喜欢亲自给他服务，倒茶倒水这是小事，还喜欢给他夹菜盛汤。

贺沉月觉得皇上这是一腔父爱总算找到合适的人选，可以尽情释放了。因此他表现出十足的喜悦和惶恐，一副很高兴父亲对他如此亲近，又很担心这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的样子。

皇上对他更加怜惜。

贺沉月喝了茶，才轻声说：“他素来坐不住，召他到了府上，也留不住他多久。”

“朋友嘛，就算只是说几句话，也是很好的。你的眼睛不好，不适合在外头多多走动。荣王家的老三倒是时常在这街上混，你可以让他给你说说街上的事。呵，他那小子话多得很，你只要开个头，他能说到明天天亮。”皇上语气宽和，徐徐说道。

贺沉月的神情明显带了些动摇。

皇上拍拍他的手背，点到为止。

他这些天观察下来，知道贺沉月这孩子是颇聪明的，只是大概年幼时没了母亲，又未曾得他这位父亲的引导，加上双目失明，这才有些悲观和消沉，喜欢什么东西也不敢说想要，只是说着那东西好，说过就不再提了。

皇上一想到这些，又更加心疼贺沉月了。

他一度以为贺沉月是在他母亲身边长大的，这几天一番沟通交流下来，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这孩子竟是独自一人在道观长大的！

一想到年幼的贺沉月在道观里会受到多少不公平待遇，皇上便感到心里有些酸涩。

他给贺沉月剥了一些葡萄，温声劝着这小家伙吃下去。

看着贺沉月鼓起来的脸颊，以及那双无神却明亮的眼睛，皇上抿嘴，微微笑起来。

罢了，过去的事很难追究，他日后待这孩子好一点便是。

外头传来一阵鼓掌叫好声。皇上收起发散的思绪，他看一眼贺沉月，眼里是压不住的笑意。

贺沉月睁着无神的双眼看向外头，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太清楚外头在热闹些什么。

皇上就挥手招来人过来问。才知道原来是李希他们做出了几篇颇为精彩的文章，现下那些文人墨客们正在争论到底是谁做的文章更好。

有人把李希他们所做的文章呈上来。

皇上随意翻阅一下，确实有点水平，但还不至于让他感到惊艳。

他一抬头，看到贺沉月脸上的好奇，便为他解说起这些文章。

贺沉月一边喝茶，一边听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语速和缓的给他讲文章。

这个待遇，怕是前无古人了。

后面有没有来者，还不太清楚。

……

外头的热闹一轮又一轮。

贺沉月吃饱喝足，眯眼小憩了一会，惊醒他的是一次极大声的喧嚣。

皇上大概也合了一会眼，此时同样被吵醒。

“外头何事喧哗？”皇上眯着眼睛，语气平淡无波。

他身边一人低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有位举人的文章做得格外好，因此得了满堂喝彩。”

“是吗。”皇上的语气仍然淡淡。

贺沉月揉了下额头，坐好。一杯热乎的茶水塞进他手里，耳畔传来皇上温和的声音：“吵醒你了。”

“无妨。”贺沉月摇摇头，乖巧喝茶。

皇上命人取来那举人的文章。

底下的人见皇上没有生气，反而要看那位举人的文章，顿时也起了点心思。

贺沉月听到有人细声细气说：“那举人名为简江，今年刚满二十岁。呵呵，说来也巧，他和殿下是同乡哩！”

“哦？”贺沉月挑眉，启唇吐出一个语气助词。

那声音又说：“实际上应该说是跟殿下的母亲来自同一个地方。据说他的母亲也是早早离世，其生父不知所踪。”

贺沉月说：“他也是进京寻找亲人的吗？”

那声音带着笑意：“听说是这样的。”

贺沉月笑了下，意味深长说：“他倒是我见到的第三个进京寻亲的人了。”

“噢？你成天待在府里，倒是知道不少事情。”

贺沉月动了下耳朵，皇上大概是翻完那篇文章了，他随手把写着文章的纸放在桌子上，而后则是茶杯和茶盖碰撞的轻微声响。

贺沉月笑着挑眉说：“这第一个嘛，自然是我自己。成铭思方才与我说起，他最近救了一个外地人，也是进京寻亲的。”

皇上微微颔首，说：“朕知道这事，那小子据说跟荣王有点关系。”

“和我相似吗？”贺沉月偏头看向皇上，那双眼睛依然无神，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意外。

皇上摇摇头，说：“那小子的身份还有待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荣王一时兴起在外头找个女人搞出来的。”

皇上又拍了下贺沉月的手背，语气带着责备：“朕从未忘却你母亲，当年事出有因，朕实在无法带你母亲一一同回京，这才使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他的语气又软下来了。

“是朕的错。”

他仍是轻轻拍打着贺沉月的手背，动作透着亲昵与怜惜。

贺沉月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用力握了一下。

皇上果然笑了起来，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玩了好一会。

还是皇上先抽的手，因为他听到贺沉月的肚子在叫。

“早上没朕的监督，是不是没吃多少，啊？”

皇上语气带着严厉说，他随即又吩咐侍卫去弄些吃的过来。

贺沉月说：“不是，我是吃不少的。”怕皇上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他忙转移话题：“这位简江举人的文章写得如何？父皇快同我说道说道。”

皇上敲了下桌子，随口说道：“还算有点东西。”

贺沉月挑眉，追问道：“什么东西？”

“写得尚可的意思。”皇上耐心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