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帮着梅香一起捻好了双股子的棉线，梅香捏起一根粗针，仰起头对着针鼻子里穿过去，线头到底有些软，她放在嘴唇里润了润，大拇指与食指将线头捏住了，捻了两下，那线头便直挺挺着，再小心地对准针鼻子，一下子就穿过去了。

梅香起初拿着锥子锥眼儿，每次锥破鞋底一个眼儿，便将针线戳进去，带出来线头，再锥下一个；她一边与刘妈说话，一边纳鞋底儿，有时针尖有些涩了，便在头皮上轻快地滑两下，那针尖果然就润滑了。

丽莎小姐今晚不在家，这阵子又开始忙活起来，半夜回来是又变成家常便饭。梅香做活计，刘妈正好可以帮点小忙，又可以一起说说话，还能顺便等着小姐回来，给她煮夜宵。

刘妈说着话，梅香纳着鞋底儿，两个人直说到半夜，梅香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刘妈笑道:“到底是年轻人，到了晚上好睡得很，我啊，现在好像就夜里一觉，过后翻来覆去睡不着，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哎呀，就盼着天亮，可是越盼吧越睡不踏实，心里想着，时间还早呢，天亮啊，唉，且等吧！往往这个时候迷迷瞪瞪又睡了一觉，呵呵。”

梅香绷着眼皮抬头看着刘妈笑笑，刘妈瞧她脸上的倦意，站起身来说:“行啦，甭熬着啦，去睡吧，这几双鞋还得熬一阵子哪！也别着急这一晚上的。”

梅香边打哈欠边勉强笑了一下，哈欠没有打完，立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一面弯腰收拾针线活计，说道:“刘妈，我还真是困了，锥子锥下去，都瞅不准眼儿了，那我先去睡了，小姐也不知道几点回来，要不你也先躺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我靠着也行，她呀，说不好多会儿回来，也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睡吧，去吧。”刘妈说。

梅香到了床上，身体一乏，心里也没有什么惦记的事，加上忙活了半夜，这时往床上一倒，片刻的工夫便沉沉地睡着了。其实，距离小姐回来的时间，也不过一刻钟不到，刘妈开门，小姐进门换鞋，刘妈给她准备夜宵，吃着喝着，又和刘妈说了一会儿的话，对于这些，梅香压根儿没有听到，她已经完全地沉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了。

自那一晚两人聊了许多的知心话，之后的两天里，刘妈开始在她的房间里整理衣物，丽莎小姐平时给了她不少的衣服鞋子，说是让她拣好的留下，不好的扔掉。可是，刘妈也是个知家过日子的人，小姐口中不好的衣物，在她看来那可都是半大新的，舍得不扔，一来二去几年下来，攒了不少的衣服鞋子。

刘妈挑了一些适合梅香穿的，打了两个包袱，送到梅香的房间道：“这些是我挑拣出来的衣物，鞋子嘛，她的多半是皮鞋，高跟鞋，你也没法儿穿，我就给找了两双球鞋，咱们身量都差不太多，脚也不会相差多少，你要是觉着太多了，自己再挑拣一遍，挑你合适的拿，放在这里最后也是白白扔了可惜。”

梅香一看拿来的两个包袱，心里感激不了的，说道：“就是我穿不了的，带回去也能送人啊，小姐的东西不会差的，我哪里舍得扔呢，都要，都要。老家的衣服都是补丁打补丁，都还没得穿，这些衣服，我就是穿得不合适的，随便的送两件给人家，那都是好大的人情呢。”

“那你都留着吧！”刘妈说。

日子在平淡中过着，转眼都初冬了。街道两边落了一地的枯树叶子，有的被风刮得胡乱飞舞，扫大街的对这些落不尽飞不停的叶子，也没有丝毫的办法，通常一部分拾掇好撮进去推车里，另外一部分只得先推到墙根儿下，还有一些跟着风乱舞，飘在半空里打着旋儿。

梅香清早上便挎着篮子买菜去，今儿早上的大白菜相当的便宜，而且，个儿大又新鲜，她挑了两个大棵的，让老板给称了称，秤杆子一翘，“来，您的白菜拿好喽，一毛六分钱。”

梅香递过去两毛，找回了零钱，提溜上两棵白菜，又往卖肉的地方瞅了瞅，出来时，刘妈交待今天要买一斤排骨回去，她要给小姐炖汤喝。

称了排骨，梅香又去早点摊子上买了两根油条，一个烧饼，刘妈爱吃这个。

拎了菜往家里走，赶着早些回去忙活去，早些做好了家务事，下午可就有时间纳鞋底儿了，已经将小芙蓉和小莲子各做好了一双鞋，又怕小芙蓉穿得不合适，也不晓得那丫头的小脚长了多少了；小莲子身量不是很高，到底岁数小，说不定还能再抽出半个头那么高，那双脚估摸着也长大了一些，索性再多做两双，有新鞋穿总是比光着脚要强许多。

心里这么想着，挎着菜篮子便走上了楼。进门后，她径直地往厨房间走，刘妈正好在厨房里，梅香放下菜篮子，从里面拿出来油条和烧饼，放在小桌子上，对刘妈说:“刘妈，油条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烧饼，热乎着呢。”

刘妈一边坐下，一边叫她:“洗个手，坐下一起吃。也吃不了许多，前天的面包还剩两片呢，小姐啊，最近又不大爱吃这个啦，明儿个，我得给她换换口味，总吃这个也不成啊。”

梅香摇摇手道:“我早上起得早，昨晚剩的那口，我热了吃啦，我已经饱了。”

“我先将这些菜洗洗吧，排骨得早些时间炖上，到了中午啊，开了锅，那才叫香呢！”梅香说话时，已经动手拿起锅来。

刘妈咽下一口油条，说道:“你呀，甭那么心急，这刚买菜回来，先歇歇吧，时间早着呢。”

梅香笑着看了刘妈一眼，说:“上一趟街也并不很累，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儿忙好了，下午好有时间纳鞋底儿啊。”

“哦，哦，是的，你瞧我又忘记这茬儿啦。”刘妈正说笑，外面的门铃响了。刘妈示意梅香去开门看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