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躲在堂屋里，和弟弟妹妹一起玩，一边不时地往外偷看，看见梅香终于回来了，她脸上惧怕的神色才舒缓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事啊？”

“为什么事！哼，她现在了不起了啊，我刚才在路上回来，沈师娘拦住我，问我，我家丫头为什么要打她家孙女，你说说，她现在胆子有多大，敢在外面惹事了。”富贵说着还没有消气，用扫把丝子指着芙蓉，在她头上晃动着，又说道：“你说，人家都找来了，你还嘴犟什么。”

梅香夺过他手里的扫把丝子，将芙蓉拉到一边，问道：“先别哭，到底怎么了？你打架了？”问到这句话时，梅香自己也不大信，芙蓉是绝不可能有勇气对别的孩子动手的。

芙蓉哽咽得厉害，听梅香一问，心里更加难过了，哭着说：“我，我没有，没有打她，我，我就是问她一句......一句话，没打架。”

“你这丫头现在胆大妄魂的嘛，就落个嘴犟，没打，没打她，她干么要哭回去啊！”

梅香去锅间舀水湿了毛巾，拧了一把，过来给芙蓉擦着脸，温和地问道：“你从头说，她家孙女跟你是一个班念书的，你今天是在哪里找她问话的？”

“在放学路上。”

“为什么事呢？”

“她跟别人说我砸死她家的鹅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不好，所以我就有些生气了，我就在放学的时候，拦住她问问，那话是不是她说的，但是她没回答我的话就哭开了，看到她哭了，我就回来了，但是我没有打她，我真的没打架。”芙蓉说完又委屈得要哭。

梅香又给她擦了擦眼睛，说：“好，我晓得了，没事了，你也不要再哭，眼睛快像桃子了，去跟弟弟妹妹玩吧。”

“你就惯着她吧，多大的姑娘了！越大越不懂事，都是你惯的她。”富贵在一旁气着说。

“你问清楚情况了吗？你自己家的丫头你不晓得她胆子一贯就小得很么，她能打过哪个？哦，沈师娘是什么人啊，她说打了就打了？她看见啦？你这么怕她干什么？得到风就是雨。”梅香又心疼芙蓉，又恼富贵，更气沈师娘，定然为了昨天的事故意的寻事生非。

梅香的母亲在堂屋里看着孩子们，劝梅香：“快去做饭吧，小伢们都饿了呢，多大的事啊，几岁的小伢子别说没打了，就是打还能打多狠呢，不是我做外婆的多嘴，那沈师娘也真是霸道了一些，我前头就在跟你说，有什么事问清朗，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

富贵没有接丈母的话，继续自顾自气道：“这丫头不管就不得了啊，要不是因为这个事，沈师娘跟我多说了两句，我还不晓得，昨天那只鹅还是她砸死的，你说这还得了么。”

“有什么不得了？哪个证明鹅是她砸死的啊，她沈师娘是红人，怎么她说什么你都信啊！”

“好了，话越说越多，一人少说一句，她们小的吵归吵闹归闹，明天说不定就好了，你们俩倒认真起来了。”梅香被她母亲拉进屋里了。

富贵虽心里不高兴，嘴上倒是不敢跟丈母顶嘴，看到两只公鸡跑进院里觅食，手里的扫把丝子对着鸡身子砸了过去，扫把丝子没什么份量，倒是把那两只公鸡吓了一跳，扑腾一下飞了半尺多高，扑得院子里的灰雾了一片。

富贵张开两只胳膊，一边把鸡往外赶，一边絮叨：“一天到晚就晓得往院子里跑，屙屎就屙得脏死得了，唉，养这些东西就没有一样省心的。”

梅香的母亲看着梅香，向她摇摇头，小声说道：“怪不得你说他拎不清，还真是讲不清道不明的人，不管什么事吵嘴，人家也只能劝你一回二回，不给弯让人转，哪个还睬他呢，到最后自己没有台阶下，倒没意思了。”

梅香也对她母亲笑笑，低声咕哝说：“可不是么，就是那么个人，像没长大似的，一会子他就没事了，你瞧着吧，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认他那一头理，大概又怕得罪沈师娘，就晓得在自己家里来劲。”

二妹在一边不敢说话，清风在一旁与明月玩耍，看着芙蓉哭红了眼，使着劲地说道：打，打。”

“嗯，打姐姐了吧，你可要听话了，不然也要打你屁股了。”梅香逗他玩。

芙蓉还是站那里发呆，梅香催道：“马上快要考试了吧，好好学习就是了，二妹也是一样的，等大姐放了假，也教你多认两个字，下半年你也要跟着大姐去上学了，也别尽顾着成天的玩，心玩野了就没心思念书。”两个孩子听着也没吱声。

不管饭前多么的不愉快，中午这顿老鹅汤，倒是让一家子吃得都很满足，肚肠一开心，富贵自然也就忘记了吵嘴的事，在家里歇了一会子又准备出去栽秧，一边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亩一分田，就栽结束喽，今年这个亏就算干过去了。

梅香的母亲瞅瞅外面的大太阳，对富贵说：“再歇一会子吧，到三点钟再出去也不迟，这太阳毒得很，你俩个这几天都辛苦，虽然年轻，也要当心一些，那田里的水都烫脚吧。”

梅香也说道：“是啊，再睡一会子吧，反正也就一亩多了，秧都拔好了，栽起来也快的，就是今天下午搞不完也不要紧。”

富贵一翻眼睛道：“那不中！你没瞧见屋檐下头的蜘蛛网么，两个网都在收呢。怕这两天就要下雨，要是下大雨那就麻烦了。”

“哦，这么说，那下午就吃个亏吧，把那两块田一起栽完了事。”梅香又对她母亲说：“妈，你带小伢们再睡一会子，下午家里也没什么事。二妹，就在家里跟外婆睡午觉，醒了也不要乱跑，塘边上不要去，万一掉水里可危险了，晓得吧？”后面这句是叮嘱二妹的。

二妹看着妈妈，眼神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哦，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