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冲到吴求道面前，大声喊道：“先生，先生，小杨要不行了！”

吴求道将疗愈咒输入手中那个孩子的身上，抬头看去，瘦猴后面，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他皱眉问道：“什么情况？”

胖鱼和几个同学将人放下以后，眼里都是眼泪：“我们推着装甲车往城底下走嘛，结果在放火药包的时候，头顶上有礌石砸下来，砸在装甲壳上，‘嗡’地一声，我们耳朵都快聋了。”

“当时大家被声音震得头昏眼花的，谁知道转头一看，小杨他满头是血，别人都没被砸到，就他运气不好，头顶上的装甲外壳正好被砸凹进去，把他脑袋给砸到了！”

“但是我们没有把埋火药包的坑挖好，所以小杨不同意立刻撤退，坚持要将任务完成！否则他宁愿直接钻出装甲车送死！”

胖鱼哭了起来：“我们拗不过他，只能继续拼命往城墙底下挖洞，结果等火药包炸开以后，他就晕过去了，装甲车里，都是他的血！呜呜呜呜，小杨要死了！”

吴求道心中一颤，抓着脸上失去了血色，嘴唇发白的小杨的手，他记得小杨，他是孤儿营最早的一批成员，本来一直都是个刺头，但听说吴求道愿意教他们读书以后，就成了班上最乖的孩子。

小杨全名杨祖，他本来是py县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从小就因为调皮捣蛋不肯好好读书，被父母打了不知道多少遍，可就是不学好，他父母都放弃了让他读书的想法。

他加入了当地一个叫做铁旗帮的黑帮组织，在里面当一个整天提着铁棍打架斗殴的恶少年，结果有一天，他跟的大哥去他家里找他，看到杨祖的母亲以后，心生邪念，做了恶事。

小杨回家以后，只看到了上吊自杀的母亲，还有拿着刀喊着要杀了他的父亲，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直接跑掉了，三天不敢回家，一直在外面偷抢东西来吃。

等到他终于饿的不行要回家的时候，才从围在自己家门口的邻居口中得知，原来父亲拉着母亲的尸体要去县衙里告官，结果那铁旗帮与py县里的胥吏互相勾结，竟然突施辣手，将小杨的父亲也杀了。

小杨不知所踪，他的父母又都死了，家里没人再敢告官，现在房里在处理小杨父母后事的是他的堂哥，有邻居喊着让祂堂哥出来，说小杨回来了。

还没等他堂哥出来，小杨就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反正是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他都感觉心里撕裂般的痛苦，他忍受不了那种内心的谴责。

于是他只能一路跑一路跑，越跑越远，离py县城越远越好，只有离开这片地方，他才能忘记良心的疼痛，结果居然一路跑到了正在附近造反的王仙芝部下之中，最后入了孤儿营。

吴求道想起一次教完课以后，小杨一个人偷偷找到自己，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然后小杨用那种眼中含泪的眼神看着吴求道，发问：“先生，像我这样的坏孩子，上天也会爱我吗？”

吴求道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他觉得如果自己稍微刺激一下这个孩子，他可能就再也活不下去了，于是就安慰他：“天之行广而无私，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天之爱民甚厚，这爱是无差别的，上天当然也会爱你的。”

小杨摇摇头：“可我做了不可饶恕的大恶事，大坏事，耶耶娘娘都因我而死，我觉得我不该得到上天的厚爱，我不配！”

吴求道叹了口气，指着其他的孤儿问道：“小杨，你看这些同学，他们也许没有跟你一样犯下大错，可他们却都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你觉得他们得到了上天的垂爱了吗？”

小杨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吴求道说：“我之前已经与你们说过，这世上没有天鬼，自然也没有什么上天的垂爱！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不是神仙也不是皇帝，更不是那些英雄豪杰！谁也解放不得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

“你的痛苦，我不敢说自己能完全明白，这世上也没有人能与你感同身受！但我希望，你能勇敢振作起来，扫尽这世上万重的压迫，杀尽那些强盗狗命！让世上再无人与你经受一样的痛苦！”

“霹雳声巨雷忽震，残暴贼灭迹销声！看！光华万丈，照耀我红日一轮！当你转头看去自己走过的路程，你会发现，你不但解放了天下，也解放了你自己！”

吴求道将疗愈咒拼命往小杨的身上输去，小杨的心跳渐渐有力起来，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而是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小杨的嘴唇和手指都动了几下，然后他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围成一圈的同学们关切的眼神，还有抱着自己用仙法救命的吴先生，他笑了，于是众人也跟着笑了。

他开口说道：“先生，我没给你丢脸吧？”

吴求道睫毛一颤，然后说道：“什么丢脸？你可是给我大大长脸了！你看，因为你的努力和牺牲，这py县城已经被打下来了，那什么铁旗帮的恶棍，还有那些胥吏，这下都会被捉出来消灭掉！”

小杨看着吴求道的脸，忍住脑袋上的疼痛，大声唱了起来：“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谁也解放不得我们，只靠我们自己！要杀尽那些强盗狗命，就要有牺牲精神！”

吴求道跟着唱了起来：“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小杨的大脑受了礌石砸下的震伤，疗愈咒只能治愈外伤，所以他的嘴里慢慢流出了鲜血，没法再唱下去了。

胖鱼、瘦猴、小缘等一众高年级的同学都含泪唱起了《均平天补歌》：“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均平天补世界，就一定要实现！”

小杨努力睁着眼，嘴里还在一张一合，血从他的嘴里越流越多，都流在吴求道的怀里。

终于，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