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明白吗？”大佛叹息道，“商人只是变形易服，妇人尚且不识，岂况异世、舍斯受彼乎？”

“在这个故事里，妇人的儿子前世原本是妇人的父亲，死后投胎成为妇人的儿子，今生受她搏笞，何等可笑；”

“旁边有个小孩在玩拨浪鼓，却不知自己前生是牛，死后转生主人家作儿子，主人家拿牛皮做成拨浪鼓给小孩玩，小孩玩得开心，全然不知拨浪鼓的鼓皮就是用自己原本的皮做的；”

“街上有个父亲病了，他儿子杀牛祠鬼，本意是给父亲求病愈，但求生以杀的手段，是多么不祥啊？这就像服鸩毒来救病，不但求不到长寿，更是折寿消福，害得父亲死后转生为牛偿还宿债，反倒是被杀的牛因此转生为人，免脱忧苦；”

“又有一个妇人抱着儿子从市场上经过，小儿懵懂，胡乱抓挠母亲面颊，而使血流至颈，原来这刮母面儿本是此家的小妾，但嫡妻专横贪淫，常怀嫉妒，残酷粗暴地加害小妾，致使小妾含怨而终，转生为她的儿子来报仇，此母中年得子，异常溺爱，所以任由儿子抓伤流血也毫无怨言，这是偿还宿债啊！”

“我见众生心念无恒，以前相互憎恨的，到了今生却因业缘相爱，不免哑然失笑！斯皆一世见而不知，岂况累劫？吴求道，你现在听明白了吗？以色自壅者盲于大道，专听邪声者不闻佛音之响也！”

吴求道汗毛炸起，脑海中一道念头犹如电光般一闪而过，于是吐声问道：“你就是黄衣之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浑身闪着金色佛光的弥勒大佛大笑起来，祂的声音震动天地，“黄衣之王？”

佛音传来，吴求道被震得倒在地上，脑子里就像是被一根筷子伸进去胡乱搅拌了一番，只剩一片混乱。

“这只是你们人类的口舌无法诵念我的真名，而给我的一个代称，但我并不止于此。”大佛仰天大笑。

“在万古以先，人神共居，众神混战，大地承受着巨大的伤痛，因此有延康末法，坏劫降世，以至于古神匿踪、凶煞沉寂、天庭渺远、群星失位，大荒进入了末法时代！”

“曾经统治大荒的那迦帝国飘飘欲坠，帝国的龙王们已经镇压不住野心家们此起彼伏的暴乱，正是天失其位，群雄逐鹿。在席卷整个大荒的混战之中，帝俊的炎裔烈山诸族在炎帝神农的领导和金乌一族的帮助下迅速复兴，这几乎毁灭了整个那迦帝国，这是最初的朱襄王朝。”

“但大地诸国早已厌倦了高举的太阳王庭，他们背叛了大明尊，不愿再接受炎帝神农的统治，炎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朱襄王朝试图唤回日月之父帝俊的行为遭到了大荒各族的共同抵制，最终在魔君混沌的挑唆下，羿射九日，落为沃焦，彻底毁灭了炎裔们的妄念，大荒进入了太阳黯淡的长冬时代。”

“九日陨落、长冬无夏的时期，有大巫蚩尤氏，携兄弟八十一人，打败炎帝，驱逐了烈山诸族，自封为东夷蛮王、九黎之君。他招聚了一群魑魅魍魉为五兵，率兽食人、暴虐百姓，不但清除了最后的那迦余孽，还找到盘踞在归墟、觊觎中土已久的应龙结为同盟，野心勃勃地想要统治整个大荒。”

“大乱再起，天下将倾，于是便有神人天降，拯救苍生。河洛先民少典氏娶附宝为妃，某夜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光照郊野，于是附宝感而受孕，怀胎二十五月，生一婴孩，龙颜，有圣德。”

“婴孩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居轩辕之丘，故因以为名，又以为号，是为轩辕氏，其化而为人，则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褒衣博带，道貌岸然，民尊其为帝，以其着黄衣系阔带而号黄帝，此即所谓‘黄衣之王’。”

“轩辕氏受国於有熊，修德振兵，治五气，植五种，教熊罴貔貅貙虎，与烈山诸族战于阪泉之野，三战而克之。轩辕氏的部族很快就成为了蛮王蚩尤扩张的阻碍和目标，蚩尤召应龙烛阴蓄水以攻有熊国，轩辕氏虽遇大败，但却越挫越勇，屡屡反败为胜。”

“其后又征伐诸侯，降服应龙，使力牧、神农、皇直讨蚩尤氏，擒蛮王于涿鹿之野；使应龙杀之于凶黎之丘。凡五十五战，天下无不拜服宾从。于是黄帝轩辕氏乃抚万民，度四方，混一诸夏，功德圆满，登为人皇，称为诸夏之主，以首山之铜铸鼎，化龙飞升。”

吴求道捂着浆糊般的脑袋，努力抬起头看向那弥勒大佛：“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就是轩辕天子？”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这天帝释与妇人的故事，你是一点都没听明白啊？”大佛摇摇头，“弥勒菩萨与小妇人，轩辕天子与黄龙，黄衣之王与贡波活佛，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说到这里，大佛身上的黄铜外壳逐渐融化，金属溶液从长满螺发的佛头滴下，而与此同时，一条兔眼、鹿角、牛嘴、驼头、蜃腹、虎掌、鹰爪、鱼鳞、蛇身的五爪金龙从开裂的佛头里钻了出来，而原本大佛掌中的舍利子则被长着五趾的金龙爪死死抓住。

原本那夹纻大佛脚下，托着九州鼎的十二尊丈高铜人此时齐声开口颂唱起歌谣：“衣黄衣，冠黄冕，黄衣之君好神仙。”

五爪金龙的头顶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高大男子，他头冠黄冕，身上披着一层盖着一层的破旧龙袍，罡风吹动褴褛的黄衣，碎布随风飘飞。

“餐霞炼石三千年，一旦黄龙下九天。”

无数的天鬼扑腾着蝠翼，在夜空中组成各式各样的阵型，时而聚集，时而散开，狂叫乱鸣。

“河出图，洛出书，出鼎荆山湖光浅。”

而整座夜长安城的魑魅魍魉们都瑟瑟发抖地俯伏在地，不敢直视高天之上的金龙。

“群臣攀缘堕龙髯，万姓出啼坠弓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