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只是这些年来吴求道遍访诸夏，了解到的信仰较多、显圣普遍的真神，而那些被黄衣之王称为外域神魔的存在则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圣人、神只、恶魔、凶煞，如同一张巨大的命运之网，成为了紧紧捆在众生肩上的枷锁。

祂们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可以摘星拿月、拔山煮海、改云换日、长生不死，甚至是倒因为果，天下苍生只是祂们掌中亵玩的宠物，历史根本没有意外，只有互相妥协之下的安排。

我也是。

吴求道叹息。

有一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

一个死亡的灵魂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明明天道与我格格不入，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将我纳入宇宙之中？

也是这些神魔们磅礴的伟力之下所造出的小小奇迹吗？

如果说祂们给我了再一次生命只是为了好玩，为什么还要给我无限的生命？

祂们能得到什么？

祂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又该做什么？

是麻木地活着，成为祂们得用的工具？

亦或是癫狂地反抗，就像祂们在永恒计划中，预先希望我所做的那样？

吴求道抬起头，看着黄衣之王，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黄衣之王大笑起来，几乎站不住脚，要从五爪金龙身上掉下来，祂往后一退，突然从两米多高的黄袍怪人变成了无比巨大的神只之身。

那是一具凝聚了所有非人之恐惧的漆黑形体，祂脚踩着大地，巨大的钩爪撑着天幕，看起来起码有几千米高，但终南洞天显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存在，以至于苍穹再度大片大片的破碎，露出了高天之外的漆黑外层空间，好几座山峦就此被卷入了无尽的虚空里。

这位伟大的黑黢天神见状不得不弯下了腰，免得直接毁灭这个小世界，祂那生满皱纹的古老神躯好似一只弓着背的巨猿，阵阵阴风从破裂的天穹之外吹了进来，撞在了神躯之上，形成了一圈奇异的光晕在祂周身舞动。

大黑天神浑身长着无数利刃般的钩爪和触肢，祂的眼如莲花，其中所射出的光芒完全不似任何吴求道所见过的任何颜色，那是远超人类所能理解的能量。

“我们不是很早就见过面吗？相信我，咱俩之间的接触比此世任何神只都要更早！”那伟大的神只俯身笑道。

“啊？”吴求道愣了一下。

“不记得了吗？西陵地穴，通天树下，庙中壁画，天子传法！”

吴求道猛然想了起来，自己能够筑基靠的就是《自然经·前篇·固精关门法》。

按照绣娘所说，《自然经》是广成子传给轩辕天子，轩辕天子再传给雷祖，雷祖又传回了西陵氏，最后被吴求道在先蚕圣母庙的壁画上看到。

当初吴求道就是因为贪图功法偷学了《自然经》全本才看到了幻觉，为此还直接被其中内容污染，生生死了一条命。

“我在壁画上看到了你的雕像，还出现了幻觉……”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是幻觉呢？”大黑天神反问，“我当时可是直接伸手邀请你与我欢畅同饮，神人共悦，只是不知为何你拒绝了。”

吴求道嗤笑了一声：“为什么拒绝？所有接受了你邀请的《自然经》修习者都死了吧？我疯了吗还接受你的邀请？”

大黑天那乌云般的巨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已经拒绝了吗？”

“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拒绝了我。”大黑天轻笑一声，“但只过了不久，我便在冥冥中感受到了你的气息，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感觉，即使我想忘也很难做到，是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味道。”

吴求道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啊，那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千辛万苦寻到了轩辕氏留在人间的修行秘法，甚至主动留下了我的印记。”大黑天闭眼感受着什么。

吴求道感觉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浮起了许多如墨的符号，它们的笔画在不断旋转、闪烁和蠕动。

他感到胸口有些难受，直接扯开了衣领，这才看到自己那长满了鱼鳞的胸腹部上浮现了一片片恶心的斑块，里面饱涨着五颜六色的脓液，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其中最大的一片斑块是黄绿色的，中心看起来像是花苞，然后伸出了三条不断颤动的黄色触手。

这个场面是如此的熟悉，触及到了吴求道记忆的深处，他猛然一惊，当初便宜师父钩提子的胸口也有着类似的印记。

“是什么时候！”吴求道大为惊怒。

“你再想想，答案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大黑天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吴求道想了一下，停下了质问。

是《仙砂返魂箓》，我修炼了《仙砂返魂箓》！

吴求道想起了《玄君七章秘经》的内容介绍，它的第一卷讲述了许多黄帝的生平功绩，其中包括了许多黄帝发明的炼器之术和珍奇药方，而《仙砂返魂箓》便是其中一种使人复生还魂的长生法门。

原来这本就是黄龙留在人间的仙道秘法，修习之人自然而然便会在身上留下黄龙的印记，便宜师父钩提子身上的那些青紫斑印便是黄印！

而吴求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黄印却不自知，还自以为逃过了黄龙的诱请，实在是可笑。

怪不得经卷里写了什么“铅投汞，炁合神，采大药，保命根。寂静犹似龙养珠，谨慎室女怀孕同。蛰虫冬眠待春来，破开玄窍始长生！”

这分明就是这些域外古龙按照自身特点生造出来的术语，所谓的“仙砂”，根本是对龙珠的劣质模仿罢了。

大黑天没有看吴求道，而是抬头看着终南洞天破碎的苍穹之外，望向那空无一物的虚空说道：“你看，早在你下注之前，吴求道就已经是被我选中的种子了。”

黑暗的虚空里传来一个声音：“他是我的星使，黄龙，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