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林可横，有多横？第一次登门，就把小舅子给揍了。

不对，也不能说揍了，应该说是大力出奇迹，而已。

一看郭老倔被乔林那番话气的说不出话来，头上裹着围巾子的丈母娘流着眼泪迎出来，后头自然跟了一大帮人。

今天郭老倔家不但自家人全在，大女儿和小女儿的婆家，三个儿子的丈人家全来了，郭二爷德高望重，连县里都来人给开追悼会呢，这些沾亲带故的自然要来送老校长一程。

郭姐姐情绪极其不稳定，冲上去抱着老娘就哭。

后头跟过来的有人阴阳怪气地责备道：“哭有啥用嘛，早知道不要出去多好。”

乔林看了那小子一眼。

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细胳膊细腿的，用虎子的话说就是一巴掌能抽出二里地的那种。

模样倒是不难看，大约有几分郭老倔的模样，长脸，深抬头纹。

这是小舅子，只是不知道是第几个小舅子。

小舅子瞪着乔林，咋咋呼呼地道：“看我干啥？”

乔林呵呵一笑：“你长的好看么。”

奇了怪了，郭老倔模样普通，老丈母娘也没啥耐看的轮廓，郭家兄弟姐妹几个，就郭丹长的极美，才二十三四岁的小姨子都有点老相，不过，看起来是个机灵鬼，打量着乔林，忽然做个鬼脸，笑嘻嘻地点着头，不知道啥意思。

小舅子急了：“你小子欠揍！”

乔林摆摆手，谦虚地道：“别着急动手，在你家把你打趴下，脸上下不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过几招，放心，不会打坏你。”

郭丹转过来就掐，眼泪汪汪地冲那小子喊了一声：“小海。”

那家伙傲娇地一偏头：“管谁叫小名呢，我跟你不熟！”

乔林过去一伸手，拉着这小子的手，笑呵呵地道：“小舅子，对我老婆客气点！”

那家伙瞬间龇牙咧嘴，哎哟一声连忙往后退，一边使劲要把手抽回去，道：“你放手，信不信我揍你？哎哟，你放手，麻蛋，真疼啊！”

乔林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吧，虽说倔，但还是有分寸的，看着他怀里抱着豆豆，挣扎的激烈程度都很低。

这就是心理的气一时没消，家里住两天绝对没问题，估计老村长跟这一家子打交道的时候，就是被这种生冷硬倔给气着了，现在还念念不忘地说坏话呢。村里人嘛，第一印象特别重要，很多人对一个人的印象，一辈子就都是第一印象，根深蒂固的没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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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丹过来拉住乔林的胳膊往后一拽，乔林哪敢跟郭姐姐对抗啊，连忙松手。

郭姐姐介绍道：“他叫郭海，家里的老三，年轻气盛，你不要欺负他。”

郭海满脸不屑：“谁欺负谁啊，我就是不跟他一般见识，嘶……”

谁疼谁知道啊！

乔林笑容满面，又伸手，郭海立马往远处跑，孙子才跟你握手呢。

“那按说应该叫小五，不能叫小三，是吧？”乔林笑容可掬，“以后多亲近亲近。”

旁边冲过来俩，一左一右把乔林围住，看模样，绝对是老大和老二了，俩人很凶狠，堵着乔林说：“十几年不回来，回来就想进门？”

那你还想咋？让我们爬进去？

乔林把豆豆交给郭丹，老丈母娘看看郭丹，又看看豆豆，心里挺纳闷儿，不像啊。

郭丹白了乔林一眼，豆豆在脸上擦着眼泪，郭丹连忙亲一口，豆豆低声咕哝：“不哭，不哭，豆豆都不哭，爸爸在呢。”

“这孩子是你们的？”丈母娘眼晕，眼睛本来不好，刚才哭了一场，红的吓人，伸手在豆豆小手上拉了拉，问郭丹。

郭丹点点头：“嗯，豆豆，叫奶奶。”

豆豆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两圈，小嘴儿一抿，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奶奶，老丈母娘一肚子话也没法说，连忙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奶糖，塞在豆豆口袋里，她看着豆豆穿的好，压根不像村里的孩子，还有点担心，万一人家不喜欢，扔了怎么办。

豆豆多懂事儿啊，拿出一颗剥开，往自己嘴里一咬，向郭丹嘴上一贴，黏黏糊糊地道：“一起次。”

郭丹咬下半块，强颜欢笑道：“很甜，豆豆吃。”

小可爱又剥开一块，往老奶奶嘴里塞过去，甜甜地道：“好甜哦，奶奶也次。”

郭丹可不放心乔林了，没顾得上老太太脸上又喜欢又纠结的神色，光顾着看乔林跟仨小舅子打交道了。

乔林也不含糊，一手拉着一个小舅子，笑呵呵地谦让道：“看你们客气的，十多年没回来，那也是家里人嘛，还大老远跑出来迎接啥，哎呀，别客气，你们请，你们先请！”

说着，手上一用力气，那俩疼的半个身子都麻了，哪还有力气耍横啊，被乔林一边拉着一个，前头赶着一看乔林出手，脸都绿了的郭海，不由自主地进了大门洞。

这里可没有平地上盖起来的大门，挖地坑庄子之后，从外面挖一道斜坡，连通院子里和院子外，这就是门洞了，不过，郭家的门洞看起来是这两年装修过，五六米长的门洞里用红砖箍着，两边贴着浮雕砖，既漂亮又牢固。

大门洞内，小舅子郭斌——也就是郭家姐弟里的老三——又把两只土狗栓在门口了。

乔林看了两只凶恶的大狗一眼，俩土狗呜咽着立马钻进狗窝不敢出来了，开玩笑，这家伙浑身带着丝丝的气味，别说狗，老虎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嘿，这俩王八蛋！”小舅子郭斌夹枪带棒地骂。

乔林呵呵一笑：“你小子就是欠揍，狗都比你懂事，你咋就这么欠呢？嗯？”

手上再发力，大拇指按着郭斌的动脉，那家伙脸都青了。

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人，你他妈是到老丈人家登门呢，不是土匪进村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有个人高马大的三十多岁的家伙在当中窑门外挡住了乔林，极其不善地道：“头一次登门就这态度，这不好吧？”

郭丹跟在后面，连忙介绍：“这是大姐夫。”

那家伙还没反唇相讥，乔林笑呵呵地点点头：“大姐夫，你好你好，哎呀，实在抱歉，小舅子们太喜欢我了，拉着都不放手了，等下再跟你握手。哎，大斌子，还有这位……”

“大伟，郭伟。”郭丹连忙介绍。

“哦，小伟，你俩其实不用这么客气，一家人，哪用这么见外。”乔林假惺惺地说道，“放心，今后几天，咱们哥四个好好亲近亲近，我上哪你们也跟着到哪，有的是时间好好聊聊。”

郭伟实在受不了了，哭丧着脸喊了一嗓子：“二姐，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一声二姐，郭丹心花怒放，连忙看一眼乔林。

乔林笑嘻嘻地放开手，摇了摇头：“还是欠练啊，就是不知道这仨干啥的，要是没啥好的路子，以后我带着，一年下来保准练的手跟老虎钳子似的。”

那仨家伙还挺傲气，一个个昂起脑袋不屑地道：“额们都有正式工作！”

乔林很是佩服，点着头说：“都是好样的，好好努力！”

然后，这家伙竟站在门口往里头探头一看，满屋子客人，郭老倔气呼呼地蹲在凳子上，手里捏着半根烟因为瘦，颧骨很凸出，嘴巴很尖，余光瞥见乔林探上半身进来，没好气地哼的一声，脸冲窑洞里头转。

窑洞里的客人们也很尴尬，十几个人呢，在小板凳上坐着，有的是哄孩子的，有的是吃菜喝酒的，窑洞最前头是一张火炕，炕上摆着炕桌子，坐着五六个老头，有靠窗的位置空着，显然是郭老倔的。

老头儿也想闺女啊，要不然，大冷天的怎么肯换干净的衣服，从热炕上下来看动静。

这种傲娇得治一治。

乔林跨步进去，拱手作揖，嘴里称呼：“各位叔儿，婶儿，都在啊？身体可好？”

这是个不要脸的女婿娃！

大家都看出来了，炕角一个白头发老头，看起来是在城里生活的，很有眼色，见状笑道：“你这个老倔，二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收拾了一早上，现在干啥不认了？”

郭老倔黑着脸反驳道：“我那是给你们准备的，我不知道谁要回来！”

乔林大大方方走过去，拍拍一个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小孩脸蛋：“来，给姑父让个座儿。”

哎，纯粹不要脸了。

乔林拉着凳子往郭老倔眼前一坐，郭老倔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乔林仰视着郭老倔，俩人跟看对对眼似的，谁也不吭声，就这么互相打量起来。

大家都尴尬地看着，没人能解围。

半晌，乔林很郑重地点着头说：“老丈人，我记住你了。”

咋，还想报复？

谁知接下来乔林立马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脸：“看了这么久，你也记住我了吧？我是你二女婿娃，咱俩看了这么久，也算相对眼了，这以后要和平共处了，还望多多关照啊！”

郭老倔手一抖，烟头掉在地上，乔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站起来狗腿地弹出一根递上去：“我懂，我懂，咱这的规矩就是进门递烟敬酒，放心，规矩我都懂。来，这是女婿娃的第一根烟，非得抽上，不然啊……”

“咋样？”郭老倔瞪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