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紧紧抱着阿汤，心里暖暖的笑。

磨蹭了一会儿，阿汤从沙发上下来，弯腰从桌底子抽出一工具箱，举着崭新的螺丝刀在砂纸上磨了磨，“上去。”他指着桌子。

顺应的爬上去，一屁股墩儿坐好。

“我给你检查检查，别动。”

“嗯。”

接着是拆卸外壳的咔嚓声，螺丝零件一点点卸下来检查打磨，阿汤的神情很专注，一丝一毫也不见怠慢。

安安分分的躺在桌上，头顶的水晶灯光彩夺目，像家乡沙滩上会发光的金色沙子。

“阿汤，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阿汤正拿着一节矩形管擦，头也不抬的问道：“想家了？”

“想。”

他暗叹了声：“不会太久，等接了你三代叔叔，我就带你们回家。”

道：“三代叔叔还没造好吗？”接着鄙夷声起：“大城市的文明人真笨！”

阿汤抿着嘴笑：“也不全是笨的，也有很好玩、很有趣、很聪明的人。”他脑中蓦然就出现那家伙的脸。

咦了一声，惊讶的下移眼珠，“你以前都说他们是只会破坏环境的蚕虫，一个个只管脑满肠肥，他们的人生都被金钱名利欲望支配，改态度啦？”

“是啊。”阿汤弯弯唇角：“以前识人不全。”

愣了会儿，“那全的是什么？”

阿汤抬头看了它一眼，道：“大多数人茫茫一生，无知觉的活，在他们的社会里，金钱是鞋，无鞋不能走。”

“嗯嗯。”快速附和：“没错，没错。”

“我喜欢有梦想的人，心中朗朗又很善良的人。”阿汤含笑。

“那你遇到过了吗？”仰头问。

迟疑了会儿，那人轻声回道：“遇见过，当然遇见过。”

笑了笑。

“这个社会很少有思索生命真正意义的人，也许是他们没时间吧，毕竟生命太短，要活着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清单又很长，有钱有时间的时候尽情享受或是放纵，无钱又苦闷的时候就会哀伤或是抑郁，钱啦，把那些蚕虫串成一串儿，套成一个结，不挣脱逃不出去，挣脱了又没法活。”

啧啧两声：“文明人的社会就是这样的，几千年了，又没有办法改变。”它想了会儿，问：“如果是阿汤你，你如果出生在这儿，你会想你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吗？”

阿汤努努嘴，摇头。

晃动脑袋，“那不就得了，文明人凡是认真思索生命意义的，都成了思想家和哲学家了，不是谁都能上升到那个高度，总有人要当平凡小市民的。”

阿汤伸出手指头戳戳它的脸，“你这幅嘴脸好市侩。”

“我这叫接地气。”嘻嘻的笑，继而面色一变，语调沧桑，“很多人也曾心怀赤城，但这个世界本身就有很多望，得不到的希冀，得到了又唾弃，手握金钱的可以支配没有金钱的，傲慢的人一瞪眼，卑微的人就臣服。”

它叹了声，觉察螺丝刀已经停下，轻轻问：“检查好了吗？”

“嗯。”

它坐起身，拉着主人阿汤的袖子，“我想回家了，早点回家。”

阿汤盯着它看了会儿，“好。”将它抱在腿上坐着，用软毛巾仔仔细细为它擦身。

木楞着不说话，良久后开口，嗓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哭腔：“阿汤，我不想回杨开泰的实验室，别把我送回去.....”

“嗯.....”

它真的是在那可怕的地方呆够了。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里，一主一仆再也没有对话。阿汤把胸膛前的蓝脑袋擦的锃亮，接着抱在怀里看电视。

他又倒了杯酒，灌下，苦的不止是肠胃，还有心。

他从千里迢迢外赶来，为了自己的两只机器猫在两家公司之间周旋奔波，文明人喜欢争权逐利的游戏，他便参与其中，一家曾将他的三代焚烧灭迹，一家曾将他的四代辗成残渣，这个仇，怎么可能不报？！

怀中的已经打起了呼噜，阿汤笑了笑，这家伙，从刚制造出来时就很奇怪，调整了一百多次了，还是没能将它变成正常的。

一睡天明。

次日，阿汤正在桌前用餐，一手拿着报纸看新闻，咚咚咚咚的小胖子风一般的冲到面前。

“阿汤，我昨晚忘记告诉你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嗯。”阿汤不以为意，估计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新的玩具，比如说找到一团土质罕见的泥巴，捏出一个变形金刚，它以前就这样玩的。

不料，这次说的话直接让他鼻子里喷出了煎蛋。

“阿汤，我找到妈妈了，我可以把妈妈一起带回去吗？”

捏着小拳头放在脸下，小眼睛卟ling卟ling的闪。

阿汤手脚慌乱的拿面纸擦脸擤鼻子，收拾妥当后瞪了它一眼，“你妈是我，你爸也是我！”

它噘着嘴：“妈妈都是女的，你是男的，公兽！”

“砰！”桌子被拍了下。

捂着嘴，小心翼翼道：“我真的找到妈妈了......”

“哪找的！”

“在医院！昨儿晚上一个长的跟我很像的女人，圆圆的脸像我一样可爱，嘻嘻，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好像是生病了。但我知道她就是我妈妈，那感觉就像母子连心！”

阿汤定住了，嘴角抽搐不已，这丫的晓得什么叫母子连心吗？

但随即，他想起那个一面之缘的女人，医院？是她？！

嘴角浮笑，有意思。

——

一日后。

顾家别墅，二楼的某间房，吊着胳膊打着绷带，一身残相的顾骁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单手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咚咚。”有人敲门。

他的手一顿，回头，转着轮椅往门口去。

门开，外头的佣人道：“二少爷，午饭做好了。”

顾骁没吃饭的心情，回的果决：“不用了，把我的饭菜送上来，我在房里吃。”

佣人有些为难，张口准备再劝劝，旁边突然跳出一个小子。“小叔叔，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顾骁眼皮微抬，小侄子顾延钧伸手拽着他的衣袖，“你在房里吃，那我也在房里吃，只是爷爷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

顾骁愣了下，他自己这一年也没回过几次家，陪老爹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着延钧希冀的眼，他笑笑，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