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影子。

被月光拉得好长好长。

导致归华整个身子都被这抹影子给笼罩，恍然间，一股亲切到渗入骨髓的感觉，相隔数年，在这一刻就蓦然闯入灵魂深处。

归华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白皙纤长的指间触碰地面，去触碰那抹忽然又渐渐褪去的影子。

“咿呀咿呀-”

忽然！

一道声音在影子消失后，从归华的头顶上方响起。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纸。

归华：“......”莫名违合。

“咿呀咿呀-”

全身上下泛着淡淡圣洁金芒的纸人，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归华面前，它突然停顿在归华的面前，伸出那双没有温度的纸手。

碰了碰归华的眼角。

然后又抱着归华的脖子，抬头，不管它有没有眼睛，归华都能感觉到它在看着她。

用一种自责而慌张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它伸出手，轻拍打着归华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不管发生什么，它都在她的身后。

“怎么来找我了啊。”归华语气轻柔温淡地问。

纸人又重新悬在归华的眼前。

两只纸手抱着归华的手掌，抬头看了一眼归华，又伸出右边的手，在归华的手掌上写了四个直击心脏的字：【我想你了】

写完之后，纸人对归华认真地点了两下脑袋。

又重新写了六个字：【我来接你回家】

我来接你回家.......

我来接你.....

归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又看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的纸人。归华记得，以往的纸人有些呆萌的，有些懵懵懂懂和无知。

它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思维，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冷血动物。

除了听话之外，不会有任何其它动作。

“小姐，好像就在前面！”

“小姐，你慢一点！小姐！你上次碰到那团火，现在伤势还没有好，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小......”

“归华小姐？”中年男子那吃惊诧异的声音，伴着轮椅女子的身影一同出声。

女子就呆在马路的正中央，她坐在轮椅上，双腿间盖着一床毛毯，她微微拧眉看着归华，接着目光又落在悬在半空的纸人身上。

她表面都是温柔大方的笑。

可是双手却死死地攥着毛毯，越笑，她的力道就越紧。

“我怕阳光对它有伤害。”

“就将它放置在盒子里。”女子在开口的那一瞬间，目光已经落到了归华身上，她脸上没有半点对归华的敌意和仇恨。

只有笑。

一种除了笑就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刚刚它忽然要强行闯出盒子，我怕有人控制它，便没敢放它出来。”

“没想到，它直接将木盒给震碎了，我也是吓到了。”

“现在见它没事，我便安心了。”

女子说话客客气气地，甚至还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些天里，纸人每天都会反抗着要出木盒，只不过每次都图劳无功。女子任何条件都会满足它，唯独去找归华这一条不行。

可直到今天晚上。

它突然剧烈反抗，甚至不惜将可以抵挡阳光的木盒直接震碎。

那个时候，女子就猜到，她可能留不住它了。

“哦。”归华一脸面无表情地应道：“我不会谢你的。”

“呵呵呵.......”女子手掩着嘴笑了几声，笑声里面没有嘲讽也没有憎恨，只有深沉和平静：“没关系，我也不是为了你。”

“咳咳咳——”

女子拧着眉，表情有转瞬间痛苦地轻咳两声。

很快，她又恢复原样，若无其事地看向纸人，也只有在看向它的时候，她的眼里全是真诚与善意：“来，跟我回去吧。”

女子伸在空中的那双手，迟迟没有回应。

纸人就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毫无波澜，闻丝不动。

“阿威。”女子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她笑了笑，转头对着身后方的中年男子命令道：“去带它回去。”

“是的小姐。”中年男子应完话后，还没迈开步子。

突然。

“卟通！”一声。

中年男子表情痛苦地直接跪倒在地上。

提起全身的力气，都动不了一分。

中年男子：“？？？”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轮椅上坐着的女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她表情没有一点气愤和诧异，只是看向归华，声音有些恍然和怀念地说：

“如果当年，你把沉芒带给我认识的时候。”

“我能预料到她会害死它，就不会待她那么好，我会将她挫骨扬灰。真的，我可没开玩笑。”

归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可你放了她。”

“放了......”女子微垂眼帘，接着，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真会放了她吗？不会的，都回不去了......”

“它走了。”

“当年那个替你铲除一切危机，为你培养九大星卫，为你创下九十九位门卫，为你开辟江河的皇符纸人已经走了。”

“现在......”女子伸出手，眼底透露着一种痛苦和悔恨的情绪，她扳下一根手指，笑容不见底地说：“你后悔了吗？”

“九十九位门卫忽然失踪，生死未知。”

“九大星卫为了沉芒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她死后，关系才恢复当年。”

“老大遇害魂飞魄散，老八在你离开后，为保护沉芒而牺牲，老九神经重疮至今下落不明......你不怪她，我恨极了她！”

“.......”

“别给我那个机会，也别让我站起来，不然，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毁了她。”

归华低垂着眸子。

静静地听着女子那些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话。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为什么要对沉芒这么特殊，忘了她为什么要对沉芒这么好，甚至都忘了宠溺是什么感觉。

“算了。”

女子似乎累了，她伸手拉了拉毛毯，目光看向归华和守在她身边一蹭一蹭的纸人，说实话，女子看着羡慕极了。

“天快亮了，我要带它走。”

纸人似乎听懂了女子的话，突然转身，在归华没有做决定之前，忽然一把抱住归华的脖子。

抬起纸头，然后一个劲地晃着脑袋：“咿呀咿呀-”

那种声音，应该是惊慌。

是不安害怕。

是小心翼翼。

是留恋……

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