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起桌案上的细粉末，顾景琛微微一笑，温润语声里投下重磅炸弹：“皇兄，这是五石散？”

苏栩栩被他口中吐出的那“五石散”三个字震了一下，就算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却也知道，这五石散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基本上相当于古代的毒、品，又上瘾又伤身。

一时，苏栩栩有些难以言喻的望向身旁的男人，希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否认或是误会，希图他能够站出来，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希图他告诉众人，那不是五石散，他更没有用过那种东西……

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是男人紧抿的唇和紧绷的脸颊……那是骤然被人揭穿了自己一直想要隐瞒的某件事情之后才有的慌乱和强装出的镇定，那是恰恰证明一切的证据。

苏栩栩听到自己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轻轻沉了下去的声音。

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瞪着那个男人，不清是气恨还是失望。她不明白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碰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危害，苏栩栩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简直作死！

一瞬，苏栩栩恨不能上前狠狠给这个男人两巴掌，揪着他的衣领，好让他清醒些。

显然，顾景煜吸食五石散这件事，不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连那太后娘娘都仿佛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难掩的震惊。

但这短暂的惊讶过后，襄太后却是在迅速的算计着这件事究竟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利益……身为一国之君，却服用五石散，如果传到那些朝臣耳中，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呢？

想到那样的结果，襄太后一瞬几乎要掩不住自己的喜悦，不过当然这样的情绪，不曾在她的脸上显露半分，而是像所有初闻这个消息的人一样，严厉确认道：“五石散？皇帝，琛儿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在服用这种东西？”

被问及的顾景煜，紧抿的薄唇，僵了僵，然后抹开一丝漫不经心般的笑意，满不在乎的道：“朕只是偶尔用之，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

襄太后似乎十分满意他的这种态度，面上却是脸容一板，教训道：“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却公然服用朝廷定下的禁药，传出去，叫百姓如何看待？”

语声一顿，襄太后瞥了一眼对面的顾景煜，掷地有声的道：“这件事，哀家一定会通知朝中的各位大臣……”

谁都知道，一旦被朝臣知道了他们的皇帝，竟然是个吸食五石散的瘾君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栩栩都可以想象，只要那太后娘娘愿意，以后尽可以拿捏着顾景煜的这个把柄威胁他，制衡他，句不好听的，就算日后她想要废黜顾景煜这个皇帝的话，这个黑点，也足够她利用一下了。

苏栩栩不由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男人的反应，大抵他也情知问题的严重性，削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张清俊的脸容，更是紧紧绷着，将那本就锋利的颧骨，衬得越发如刀锋一般冷锐。

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栩栩愤愤然的想道。

再看其他人的反应，最先发觉顾景煜服用五石散的那安王爷，脸上不见什么幸灾乐祸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般的平静和温和，就仿佛他只是单纯的指出这样一件事实罢了。

苏栩栩不想以过度的恶念来揣测男人的动机，毕竟，若不是那顾景煜自己不争气，又怎么会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呢？

只是，这安王爷想来还是介意自己的妻子可能跟别的男人背着他私会这件事？虽然他最终决定相信了叶屏幽，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对此，苏栩栩不能指责他什么。毕竟，如果换作了是自己，可能做得更过分。

再看男人身旁的叶屏幽，虽然女子极为克制，可是，苏栩栩还是依稀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到不尽的紧张和担心，大概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唯恐雪上加霜，才什么都没有的。

苏栩栩猜测，那顾景煜服用五石散的事情，叶屏幽不可能不知道……她如果知道的话，就不能劝劝他吗？按理，既然那五石散是这大胤朝的禁药，旁人是应该知道这玩意儿有毒的，难道那叶屏幽就眼睁睁的看着顾景煜这么祸害他自己？

或者是她劝过了，但不管用？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便听一旁的皇后娘娘开口道：“太后娘娘……”

看她的神色，似乎像是要为顾景煜话什么的。

只是，刚开了个头，就被襄太后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皇后这是打算替皇帝好话吗？难道皇后你忘了，令尊当年是怎么死的了吗？你祖父沈大人又是如何的痛恨五石散吗？”

大概是被戳到了某些痛处，沈令仪堪堪闭了嘴，神情一时有些难过。

苏栩栩突然想起，貌似她曾经听人提过，这皇后娘娘的父亲，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当初被一群狐朋狗友带的吸食五石散，以致精神恍惚，从高楼下掉了下去，才命丧的……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那顾景煜居然还不知道害怕，简直是自己找死！

苏栩栩第无数次的在心底暗骂那个男人的愚蠢。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莫名的有些不忍心，毕竟，她大概也能够想象的到，如果这顾景煜吸食五石散的事情，传到那沈大人的耳中，会惹起怎样的风波……

虽然她并不怎么关心朝中的形势，也知道那沈令仪的祖父，乃是三朝元老，朝中上下门生无数，又一向是顾景煜的忠实拥趸，如果被他老人家知道他支持的皇帝，竟然也是个服用五石散的不成器的东西，估计会把老人家气坏的。

苏栩栩不由瞅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从事情被爆出之后，那顾景煜的眉宇之间始终都带着股冷冷的神情，仿佛有些浑不在意般，苏栩栩瞧着，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骤然升起。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吸食五石散，吸坏了脑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竭力想法补救吗？他倒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倒好像已经……认命了般？

也是，被人当场抓了个现行，他能怎么办呢？就算他此刻痛哭流涕的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大概也没有什么效果……毕竟，对那太后娘娘来，她需要的只是皇帝服用五石散这个黑点，其他的，她根本不在乎，也不会接受。

意识到这一点，苏栩栩心中不由一动。

大概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对上他的视线的一瞬，苏栩栩心头骤然跳了跳，然后默默的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过后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如果不做的话，她大概现在就会后悔。

所以，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苏栩栩将目光从与顾景煜的对视中撕了下来，然后，站了出来，视死如归般的开了口：“太后娘娘，其实这件事不怪皇上……”

“哦？”

那襄太后大概没有料到竟然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替那顾景煜话，一双凤眸，悠悠瞥向了她。

垂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了握，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苏栩栩嗫喏般道：“是臣妾……是臣妾为了助兴，才将五石散带给陛下用的……”

她这番话一出，对其他人来，显然是极大的意外。

眸色骤然一深，顾景煜连名带姓唤了她的名字：“陆宛宁！”声音难得的有些严厉。

苏栩栩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而是十分自觉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顾自的认着错：“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太后娘娘您恕罪……”

她这是打算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了，毕竟，主动吸食和被动引、诱之下的“犯罪行为”，还是有区别的，她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将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这边，那个男人估计就能轻松些了。

苏栩栩简直都要被自己这种“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感动了……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陷入这样的危难境地，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呃，现在只希望那太后娘娘不要太为难她才好。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苏栩栩看不清那太后娘娘此刻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落在她头顶的火灼一样的道道视线。

不止是来自太后娘娘，还来自在场的其他人。

大概是谁都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闹出这么一出？

一瞬，苏栩栩都不知道该自己是愚蠢，还是聪明了。

正当她暗自揣测着那太后娘娘接下来会怎么趁机处置她的时候，却听原本紧闭的房门，骤然被人大力推了开来……

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顿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满屋的人，顿时望向那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却不是那孟嫣然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