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这老头子，怎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李世民凝视着梁上的藻井，长叹道。

正在一边扇风的徐良，登时就是一个激灵。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的忽然想起郑国公了？

难不成，是又想起太子殿下了？

因为太子的事情，魏征近来也是很避嫌，极少入宫，就连日常必备的进谏小奏折都绝迹了。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徐良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子那边，毕竟，魏征是太子最亲近的师傅。

莫不是陛下又想起了太子什么错处？

“陛下，这是新做的莲子百合汤，进一碗吧，亲热解暑最是合适。”

徐良端上了甜汤，李世民正觉口渴，便一匙一匙的喝下去，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问题。

“徐良。”

“老奴在。”徐良上前的时候，心都扑腾扑腾的，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是啊，这一关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刚才可以装傻不开口，可一旦李世民真的提起来，他可就不能继续装下去了。

“你说说，郑国公平日里都有什么错处？”

“这……”冷汗蹭蹭的冒了出来，徐良愁啊。

怎么办？

这问题要怎么答？

这好像不是他应该置喙的事情啊，陛下，您糊涂了！

“郑国公一向公忠体国，就算有错，或许也都在小处吧，不易发现。”想了半天，他也只能这样回答，李世民的汤匙停在碗边，似是若有所思，徐良偷看了两眼，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这样回答，他会不会满意，少顷，李世民才展颜道：“你说得对！”

“就是这个道理！”

“魏征这个老头，最是狡猾，在朕的面前装的一板一眼的，背地里，竟是小动作，还以为朕看不出来。”

“看来，不只是朕拿他没办法，你们也是很不喜欢他。”

哦，原来，陛下提起郑国公，还真是因为他个人的原因，不是因为太子。

徐良恍然大悟，立刻献上吹捧：“确实如此，郑国公或许是有点喜欢吹毛求疵。”

“他岂止是吹毛求疵，他简直是比老婆婆管的还多还细，也不知他在家里是怎么教养子女的，会不会把他们烦死。”

提到子女，李世民又想起了那一桩糟心事，李承乾。

对了！

魏征这人他也就是在朝堂上逞英雄，回到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德性呢，他要真是持家有方，怎的会把自己的儿子教成那副样子！

“说不定是挺烦的。”

“算了，既是挑不出错，那就不必勉强了。”

“要是硬要挑错，老头子又要说我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世民继续喝汤，徐良也放下心来。

只要别牵扯上太子，啥事都好办，这就是徐良的真实想法。

“徐良，依你看，泰儿今天受到教训了吗？”

成功闯过一关，徐良刚刚有些轻松下来，却没想到，李世民居然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这可怎么答？

他抬眸，看了世民几眼，拂尘抖抖，一时不敢回话。

虽说没有牵涉到李承乾，可李世民却提起了李泰，这同样是一个禁忌人物，他们这些天子随从，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置喙。

这是徐良行走宫廷，一贯坚持的原则。没办法，越是跟在陛下的身边，越是要谨言慎行。

可是，现在是李世民自己提起的话题，不回答是不行的，随便找点什么奉承的词句，哄弄过去，也对不起李世民的信任。

没办法，他权衡片刻，只得说道：“魏王殿下聪明灵秀，一定会想明白的。”

“朕看未必。”世民恨道。

是的，憎恨。

当李世民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良是看着他的，他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一字一句的，李世民是含着怒气说出来的。

以往，当涉及到魏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脸上也不会现出这样的表情。

冒进的李泰，他会知道，今天的行为，招致了李世民的憎恨吗？

他会晓得，皇帝陛下的心态已经有了转变吗？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日子还长着哩。”徐良将碗筷收拾干净，随口说了这样一句。

看似语气和缓，只是一句打圆场的话，可还是让李世民心念一动，是啊，时间……

时间才是最重要的检验真实的利器，究竟鹿死谁手，日子还长着哩。就像一个月之前，谁能想到，高阳和房二也有相见甚欢的时候。

“盯着点太子和魏王那边的动静，及时汇报给朕。”深思片刻，李世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还有……”世民有话要说，抬眼看到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就又住了嘴。

徐良最是了解他的心意，转身就把一众侍从都赶了出去，再回身到世民的身前。

“陛下。”

李世民倚在榻上，见周围确实没有耳朵了，这才开口：“内宫中有魏王的眼线，查一查。”

“魏王的眼线？”

初听的这话，徐良真是震惊万分，没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后宫里居然会有李泰布置的眼线。

怎么可能呢？

不只是没想到，他还从来也没有察觉。魏王怎么敢这样做？

莫不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别人监视自己，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魏王为何要去触这个逆鳞？

“徐良，这是你的责任。”

徐良吓得，扑通跪下，伏在地上的手，不停的颤抖。

“陛下，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徐良反应机敏，虽然他并没有察觉到李泰的眼线在哪里，可李世民的话，却让他瞬间就感到了自己身边的危险。

李世民都已经察觉身边有眼线，他这个首席大太监，日日陪在他身边的，居然会对这件事无知无觉。

这不是罪过，还有什么是罪过。

想到了这一点，他的魂都差点飞了。

这要是陛下心情不好，怪罪下来，他就是一个死啊！

“老奴该死！”他反复的念叨这句话，要不是觉得死命磕头实在有点假，估计现在都能血流成河了。

“好了，好了！”

“快起来吧。”

世民挥挥手，便令他起身，他根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谁知，才刚一开口，就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要不是最近接连出事，朕也不会察觉。”

“你只需要去调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