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沙差一点就直接点头“好我帮你杀”，还好他刹住了这股冲动。

泰斗大人讲究一个逼格。

他从李祥和身上，读到了名为仇恨的情绪。

于是马沙冷笑一声：“复仇啊，真是丑陋。”

马沙并不觉得复仇有什么丑陋的，实际上他的看法有点不符合普世价值：复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至于什么复仇过程中失去更多，是否值得，这种哲学问题等我复仇完了之后再慢慢想。

马沙现在说这句“仇恨啊真是丑陋”，就是要装逼而已。

泰斗大人是什么身份，对他来说追寻真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仇恨什么的，对他来说当然是丑陋而无用的东西啦。

人设很重要的。

马沙用高高在上的语调继续说：“让我来听听你为什么想要对那位陈光达复仇。你最好有一个能让我认可的理由。”

“理由？我的好朋友，我信赖的部下，还有我在意的女人，全都死在那家伙手上了，我的部下死的死，被捕的被捕，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马沙不说话，因为他凭借弗洛伊德学派技能判断，现在不说话对方就会继续说。

果不其然，李祥和继续说：“不光是这一次的损失，陈光达一直以来杀了不知道多少科学怪人。

“虽然我作为‘节制派’，对不少科学怪人的做法也颇有微辞，但是陈光达猎杀我们的时候，可不会去分辨被杀的这个是热衷于实验甚至不惜害死普通人的科学怪人，还是只想过普通生活的科学怪人。

“猎魔人当中，有不少其实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认可我们的理念，也在帮助我们逃脱追捕过平静的生活，但陈光达不一样，他是个嗜血的恶魔，他以猎杀我们为乐！他必须死！”

马沙突然提问：“真的是这样吗？我觉得吧，除了极少数愉悦犯之外，大多数偏执狂都会有个陷入偏执的契机。你知道陈光达的契机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让他死。”李祥和说。

马沙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沙提问“契机”，其实是想看看李祥和的觉悟。

其实马沙个人很不爽那种整天强调“换位思考”的人，马沙的想法很简单：也许那些坏人有他的苦衷，但我不关心，我只想做了坏事的人死。

也许现实世界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我的敌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但是我不在意，因为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

现在李祥和的回答，让马沙很满意。

既然弗洛伊德学派的技能，并不等同于洗脑，那在选择棋子的时候，就应该更注意选择和自己所见略同的人当棋子。

但是，对于李祥和的求助，马沙还有一些疑惑，于是他又问道：“你来找我求助，我有一点不明白。看起来你的组织，还保存了相当的实力，你可以弄到实验室，并且准备实验。我不觉得你们现在连暗算陈光达的实力都没有。”

李祥和点头：“我们确实还保存了实力，但是我们组织的宗旨是过平静的生活，我们的成员大多数都不想战斗，更不想和前猎魔人高官战斗。这一次为了营救来福动员那么多力量，已经是破格等级的行动了。”

“然而行动失败了，”马沙抢白道，“那些愿意战斗的骨干分子遭到重创，剩下的人让他们准备实验室可以，但让他们出来战斗就不太行了，对吧？”

李祥和沉默了几秒，这才点头。

“是的，而且我也不愿意把其他成员牵扯进这种复仇行动中。我希望这次行动，只依靠我和另外两人的力量就能成功。”

马沙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个组织，你应该不是最顶端的指挥者吧？

“你们这个组织有相当强的行动力和能调动的人力物力也不少，之前我的代行者马沙访问你们在二徳路的据点的时候，你们有说过不救出来福的话你们就要转移了。

“我猜你们不止一个备用隐藏所。而现在，你们在遭遇重创之后，不但顺利的脱身隐藏起来，还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准备好了实验室。

“有这样实力的组织，首脑是个讲师阶，不太合理吧？”

马沙看着李祥和。

“我们是一群对科研没有兴趣，只想过平静的普通生活的科学怪人，我们晋升比一般的怪人慢很多，因为我们大多数时候根本不想晋升。晋升，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失去人性。”

李祥和这番话说得诚恳，马沙看不出来问题。

他已经和李祥和说了挺久的话了，精神分析能力全开。

——晋升意味着失去人性么……这是他们这帮所谓的“节制派”的偏见，还是真的如此？

——至少弗洛伊德学派晋升，确实会失去一部分人性。

马沙一边想，一边提醒李祥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祥和：“是的，我只是观海府本地的话事人，我上面还有海州分坨。”

“所以你没有上报，要求海州分坨帮你干掉陈光达？”

“这种针对猎魔人个人的行动，不会被批准的。”

“即便消灭了这个‘个人’对整个组织大有裨益，也不批准么？”

“是的，不会被批准的。”李祥和的话听着有些无奈。

“消灭敌人是保存自己的最好办法，这个道理看来你们组织的人并不懂呢。行吧，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买卖我们可以做，我帮你杀了陈光达，然后你为我做事。不过，实话实说，我现在其实被困在这个地方了，并不能直接降临到现实世界把那个陈光达按死。”

马沙这边说了一部分实话，是因为他通过精神分析判断李祥和已经猜到“泰斗大人”可能被困了。

同时，供应者的能力，让马沙知道，这个时候说一部分实话，能够满足李祥和对“开诚布公”的心理需求。

这时候坦白自己被困，正好呼应李祥和的猜测，进而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一石二鸟。

负面效果几乎没有，因为李祥和本来就猜到马沙被困在这里了，就算马沙不说，李祥和之后要是栽了也会把这个情报泄漏出去。

当然，李祥和并不知道，就算马沙没有被困，可以随便降临现实，他大概也没有办法随便按死陈光达。

马沙刚刚那番话，把李祥和误导到和事实完全相反的方向。

马沙刚刚说“我现在其实被困在这个地方了，并不能直接降临到现实世界把那个陈光达按死”，潜台词可不就是“我要不被困按死个陈光达小意思”嘛。

随手就误导别人，马沙这个弗洛伊德学派怪人当得是越来越“称职”了。

李祥和完全没发现自己被误导了，因为他本身潜意识里就觉得马沙能直接按死一个猎魔人，毕竟马沙——尼摩船长可是泰斗大人啊。

马沙这个误导，只是把他潜意识里的认知，给坐实了。

李祥和此时赶忙说：“关于这点，我自由准备。我已经租下了陈光达家对门的房子。虽然陈光达忙于工作，不经常回家，但是只要我们一直蹲守，总能蹲到他。”

马沙问：“既然你们都租了他家对门了，为什么不干脆抓了他的家人逼他出现？”

李祥和一脸震惊的看着马沙，似乎没想到堂堂泰斗大人会这样说。

“我的仇恨，是针对陈光达的，”他严肃的回答道，“我不会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啧。

说实话，马沙觉得自己有点欣赏这李祥和了。

在马沙看来，复仇就应该不择手段。

马沙突然想起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亲手杀的第一个人：在猎魔人观海总堂来刺杀他的那个刺客。

其实这是第二个来杀他的刺客，但第一个刺客最后是被来福阻止，然后被不知道水用雷击灭口了。

猎魔人观海总堂那个刺客，是马沙在这个世界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当时马沙利用了对方的骑士精神。

——怎么感觉我才是奸角？

——不行，我作为主角，不能像个奸角那样思考和行动。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马沙说，“等你们发现陈光达回家，我配合你们发动攻击。”

“我本人是法拉第学派，您只要把法拉第学派之外的技能和魔法都禁了，我自然能杀掉陈光达。”

马沙突然沉默了。

他的宣言现在白名单已经开得很大了，光靠宣言恐怕……

但是马沙又不能直说，毕竟弗洛伊德学派对棋子的控制不是洗脑式的彻底控制。

李祥和知道真相还是有可能泄密。

所以马沙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的禁魔太明显了，一旦开启，整个观海府的猎魔人、捕快房、厂卫局还是军方都会被惊动。你如果能秒杀掉陈光达还好说，可万一遇到一些变数，比如陈光达的妻子孩子阻挠了你的行动，拖延了一些时间，那之后你可就跑不掉了。”

李祥和：“无所谓，只要陈光达死……”

“放屁，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要报酬去？不，我帮你的前提就是你不能死在行动中，你还要为我做牛做马呢。我尼摩船长，从来不做白工。”

马沙的话让李祥和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问：“那……”

“我会想一个能安静快速的解决掉陈光达的办法，稍微给我点时间。你回到现实之后，立刻把你现在掌握的情报，包括陈光达的家的构造都拿出来摆在桌上，让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