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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烟雨

作者:梁唐晚歌 | 分类:武侠 | 字数:103.7万

第一百零六章 青仙功废难逍遥

书名:唐上烟雨 作者:梁唐晚歌 字数:4166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8:03

还有三日,尚且不急,周亦染心系缘道惜安危,想到她衣襟染血,倒地昏迷的样子,心中便不能平静,当下脚底生风,催动朱雀功,速速赶回永溪乡去。出了龙溪城门便把那一瓶金疮药扔了,闻之不过是寻常草药,无甚大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缘道惜的性命。

既然龙骧派掌门坐镇此处,凭自己是打不过的,想救缘道修,还需从长计议,况且,周亦染扪心自问,自己思慕缘道惜不知多少年月,若是没有缘道修在世,又岂会这般苦日,此刻当真想要无耻一回,不管缘道修是死是活。

“惜儿怎样了?”

周亦染方才回到芙蓉庵,正见到方霖从内殿出来,神色疲倦,浑身湿透,竟是汗水,陆远将其搀扶坐下,却听得那清水般的声音也变得疲惫:

“缘仙子伤势很重,与他交战之人功力深厚,那一剑似是趁其不备,自她肩头落下,十二正经斩断三根,骨头亦断了三根,血肉模糊,普通人便是早已毙命了,好在缘仙子常年习武,筋骨柔韧,卸去了三分力道,内力深厚,挡住了几分剑气,又幸是这一剑歪了三寸,若是不偏不倚,刺中心窝,神仙难救。方才神尼以内力为她强行封住穴道,堪堪止住流血,我以辰星相力渡入她的经脉,为她接续断裂,险而又险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方霖支起袖子,擦拭额头汗水,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来了江南道之后,便是不得消停,疲于奔命,与琴武阳比试,肩头遭人洞穿,到永溪被神秘人劫走,与他对了一掌,右手几乎折断,又和老冤家琴惮斗法,施展秘术耗尽内力,幸得仙宫的祖师娘娘天纵之资,悟出辰星相力这等无上心法,传之于我,方才保住卿卿性命,不然雨打浮萍,风摧桃李,这般颠来倒去,便是不落个伤重不治,也是活活累死。此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辰星相力流转不停,又要发功救人了。

“不过亦是杯水车薪,我的内力虽然玄妙,却止不住缘仙子伤重,此刻她已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强弩之末,等到我为她将经脉骨肉接续好,怕是已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了。”

方霖皱眉,语气沉重,周亦染很不好受,若是缘道惜真的死了,自己会不会去找那臭虫决一死战呢。

“我修为太低,疗伤太慢,当今天下,恐怕唯有我的师尊施展大成辰星相力,才能救他一命了,大成辰星相力,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借辰星之力,刺激人体本源,血肉快速生长,偷天换日,连伤疤都不复存在,可是…”

“可是师尊远在祁连山,永溪与祁连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天涯海角,千里迢迢,只怕送到那儿,人已凉了。”

方霖唉声叹息,只觉伤感,恨自己平日修炼不用功,二十载春秋过去,辰星相力依旧未能小成,若是早日突破至小成,料想应是可以救她的,此番辰星相力本源太弱,将周身肌肉筋骨中的内力抽之一空也于事无补,便是施展等星移亦是徒劳。

耗尽内力的方霖浑身软踏踏的,靠在陆远怀里,药到用时方恨少,往日再多吹嘘妙手回春,华佗在世都是无用,心凉之际,又是自责,又是想家,身后却突然传来济海神尼的声音:

“并非方施主神功无用,而是缘施主身上有诡异。”

济海神尼修为比之方霖强得多,不过却没有辰星相力那般武学心法,能够疗伤的内力世所罕见。半夜过去,便是以她的修为,强行为缘道惜运功续命也是力倦神疲。

“什么诡异?”周亦染问道。

“贫尼与方施主为她传了一整夜内力,各种药草,尽数为她服用,敷上,其实血便早已止住了,只是靠近她心窝的十二经脉尽皆僵硬,不能跳动,真气与血液不得畅通,长此以往,连带着奇经八脉也不复跳动。贫尼强行留了一口真气在她心脉附近,才能维持她的生命本源。”

那岂非是伤势好了,却心脉骤停而死?

“这是何故?莫非伤她的人有什么邪门武功,简直闻所未闻。”

陆远不解,若说习武之人哪里最强劲,便是周身经脉,常年修炼内力之人,经络受真气滋润,最是张弛有力,遥想曾经方霖以镇星相力为陆远洗髓伐骨,拓宽经脉,那一身经脉跳动比之普通人喷张许多,缘道惜修为深厚,更应如此才对。

“我只见她身上有剑伤,未见有掌伤,拳伤,这天下有什么剑法能够封人穴道,凝固经脉的?”方霖亦不解,皱眉苦思,虽说她只看过《穰苴剑谱》,可剑招无不凌厉凶狠,割肉断骨,这经脉凝固的诡异伤势怎生也不像是剑伤所致。

“不是剑伤,伤她的人是龙骧派掌门,龙骧派剑法本王素知一二,传自后晋时期一位龙骧将军,此人在战场上感悟剑法,招式皆是大开大合,大气磅礴之势,杀人便是一刀两断,绝不拖泥带水,不像是这般阴险武功。”周亦染适时说道,神色冷冽,本是嬉皮笑脸赶来永溪乡见心上人,此刻却眉宇愁容,沉默寡言。

第一百零六章 青仙功废难逍遥

倒是让她想起在洛水河畔,黑衣人本尘给她喝的一壶酒,那酒性竟可以收缩经脉,阻塞真气运转,与这邪门伤势类似,却又大不相同,那药酒本是本尘练功所用,只为增加阻塞,配合本尘的点穴手,着实废了方霖一番功夫才能冲破穴道。可缘道惜的伤势却是经脉僵硬,不复跳动,根本就是暗中杀人,阴险狠辣。

“会不会是中毒?”方霖疑惑道,毕竟前车之鉴,让她想到此处。

“贫尼去看看。”说罢济海神尼便入内,过去许久,方才出来,神色凝重。

“贫尼在缘施主后背心窝见到了两粒红点,细微非常,若非刻意探查,难以寻见,我将内力震入,果真震出两根银针,贫尼猜测,便是这两根毒针锁住了缘施主穴道,压制住了她的经脉跳动。”

神尼将手摊开,那两根毒针竟有指长,却细不可见,如女子发丝一般,神尼以指轻压,竟是软针,软针以内力御动射出,方可穿透护体真气,刺入肌肤。

“不过我将毒针震出之后,缘施主的心脉依旧僵硬,未曾恢复,应是这针上毒药渗入骨髓,附在心脉上,毒物入体即化,凭我的内力,竟无法将其逼出。”

周亦染手快,一把抓过毒针,死死捏在指缝间,细软毒针也不知是什么炼成,如鱼刺般,在庙庵内昏暗的烛火下泛起幽幽银光,便是这银光令缘道惜命悬一线。方霖见他一副白净的脸皮上眼睑抽动,瞋目而视,不似往常随意,应是起了三分真怒,不敢出言讥讽打趣他,却又怕他捏的紧了,刺破皮肉,针上还有余毒。

众人不知所以,只见周亦染手握银针,大步流星又出寺庙,朝龙溪方位去了。方霖无奈,只能再次入内,为缘道惜送去辰星相力疗伤,又在思索世间会有什么稀罕毒物,能锁人心脉,使之无法跳动,如将死之人一般。而周亦染持了银针,便向碧天王府上去,翻过城墙时,才冷静下来。

我道那臭虫是有多好心,竟能听我糊弄,放过惜儿一命,实则是早有暗算,料定惜儿命不久矣。他实力不济,故而三番五次接近惜儿,为的便是这一手偷袭,臭虫曾说这毒针是主上所赐,主上老而不死,不知道吸了多少人内力,吞了多少本武功秘籍,他的毒针,必是采遍毒虫毒草,辅以他那化功大法的奇异内力,方能有冻人经脉的作用,料想世上之物,难寻解药,我此番前去,臭虫定是不可能轻易将解药交于我的。

他说缘道修关在地牢里,那本王迫不得已要闯一回地牢了。

是夜已近寅时,周亦染去而复返,自永溪与龙溪奔袭,已过了数个时辰,鸡鸣报晓,已是天亮了,龙溪地牢就在衙门一侧,太守府不远,人多眼杂,不便行事。周亦染思索许久,既是三日之后问斩,那便趁其不备,三日之后劫狱,周亦染已打定主意,要以缘道修的命换缘道惜的解药。

如此离经叛道,违逆主上的事,放在以往,周亦染是踌躇不前的,不过左右是半月前也做了一回,此时胆子肥了,便逆流而上,加之缘道惜命不久矣,不得不为。若是要他见得玉仙子香消玉殒,雁荡山的景也陡然无味。

周亦染只叹,但愿自己为缘道惜所做的一切,不是一厢情愿,徒劳无功。

第二日晚,周亦染趁夜潜入龙溪地牢,打晕一众狱卒,留了一个给碧天王报信,而后在地牢深处总算是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青仙缘道修。

只是此刻的青仙缘道修哪还有当日扬州城凌空一喝,踏剑而来,鏖战大琴殿琴霁三百回合的逍遥风采,盘坐在草梗上,衣裳破烂,不是血污便是泥土,蓬头垢面,胡须阑珊,那一柄宽厚重剑也不知去了何处,闭目不语,便是周亦染的脚步声也不闻不问。

周亦染暗叹,终日与他斗,巴不得他有此下场,可真正见到,却是心有戚戚焉,畅快不起来,便打开牢门,欲带他走,突兀发觉他周身上下竟然没有铁索缚身,亦没有以铁棘穿琵琶骨,缘道修这等高手,不以枷锁缚身,岂不是放虎归山,区区地牢如何拦得住他,当下觉得不太对劲,为他一把脉,竟是内里虚浮无力,经脉萎缩松弛,一身强横修为失得七七八八,仅剩丝缕真气游荡在丹田内,筋骨疲软不堪,便是第一次见到陆远小子的时候,也比他要强。

三十余岁,一代高手,就此被人废了,周亦染侧头静看一身沧桑的缘道修,半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习武之人最忌讳半途而废,要么自废经脉,要么被别人废,他这般境况,自然是飞来横祸,不是吸功大法所致,便是被《乾元功》散掉了精气,废人修为的武功,都在主上身上,也不知他是遭了哪一桩罪。

莫非主上来过?不可能,他那残破的身躯离了罗浮山紫云洞的阴寒之气和通天锁链,也不知还能撑得了几时。可这废人武功的武功,除了主上,也只有掌门陈洛先学了一招。莫非便是他以《乾元功》震散了缘道修一身内力么。

先前尚有疑虑,凭那臭虫和龙骧派掌门,怎能将这夫妇二人伤的这般惨,便是缘道惜中了毒针,一时半会不会毒发,也能逃了去,没想到掌门也暗中来了漳州府,门派果真欲治他二人于死地。

周亦染心中暗道不妙,缘道修被废了,怕是方霖背后门派的武学都救不了他,青玉二仙纵横江南道,阻碍主上大业是不可能了,如此此人便是无用了,以他作要挟,去索要解药,多半是徒劳,难怪碧天王看得他这般不严实,现在留他一命也就是拷问剑谱的用处。

虽然如此,可惜儿的性命岌岌可危,没有解药便是等死,此间除了拿他去换解药别无他法,摇了摇头,依旧掐住他手腕大陵穴,送去一口真气,朱雀功顺着经脉冲进体内,将缘道修唤醒,仿若沉眠数年,堪堪醒转,神色迷茫不解。

“周…兄…?”

周亦染没说话,提起缘道修便走,龙溪地牢内囚犯伸出胳膊,透过木栏,哀求神人出手,打碎铁索,放他们走,周亦染心乱如麻,管也不管,大袖一挥,打跑集结而来的数个狱卒,冲出地牢,直将缘道修带到龙溪城外,左右望去,一片荒野,无甚光火,是个逃跑的好去处,而后便在此等候,不消片刻,碧天王与龙骧派掌门便应声而到。

“周亦染,果真死性不改,本王便知你这竖子坏事,幸得未将门派大计告知与你。”

碧天王袖袍咧咧,冷笑不已,只是盯着周亦染,并未出手抢夺缘道修,果真如同周亦染预料那般,被废武功的缘道修已不足为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