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泠是一个厌恶阳光的女孩，所以，她也非常厌恶，那些从外面来的人。

.

今天，又有外边的人来到海市了。

她在最靠近洞口的摊位上，冷眼看着洞口的摊位处，负责检查通行证的阿伯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对话。

惯例，又是那些什么“鸣蛇”“蛇胆”之类的话题。

阿伯真是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呢，也不知道他说了这么多年，究竟厌倦了没有。

就像她，他们，海市的所有人，都是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轨迹，没有变化，也没有人想过改变，就如那些铺天盖地的据比尸出现时，也是从未改变过。

真是乏味的生活，真是乏味的日子，真是乏味的人生。

米泠这般想着，她看向自己摊位上卖的各种动物的心脏标本，她仿佛出神般的怔了怔。

其实也不是完全乏味。

米泠想，至少，每个月，都有那么一天是值得期待的。

那一天，她就可以见到她喜欢，她迷恋的那个男人了。

.

米泠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笑了起来，她手中的刻刀落在一个木板上，无意识的刻出了一个“傅”字。

.

傅。

傅先生。

.

米泠笑完，她表情随即冷淡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洞口阿伯的摊位，那个年轻的女子已经转身离开了。

按照正常情况，她最快会在五个小时左右回来。

而更加正常的情况，那就是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米泠更希望是后者。

她讨厌外面的人来海市，她总觉得，外面的人，都带着一种不怀好意，仿佛会不经意间，就将这个地下的世界轻易摧毁。

.

“惹.......”周洛一脸嫌弃的道：“你们居然喂我吃狗粮。”

于是得到来自厉俢然的爱的拳头伺候。

厉俢然一手环住周洛脖子，就拖着他往前走了。

周洛“哇哇”的向容初求救。

可是容初只是看着被厉俢然牵过的手发呆，手上面仿佛还余留着对方的温度。

容初虚握了一下拳，她轻轻皱一皱眉，而后，她抬头，看着厉俢然的背影。

.

是感动吗？

容初想。

好像，并不是。

.

三公里的路，走了约摸一个小时。

等周洛踩到一块露在地面小半块的玉石时，空气中弹出了提示。

.

——前方是鲜山，鲜山中有灾兽鸣蛇，其样普通，长有翅膀，叫声如敲磐，出现必有旱灾。

.

从此刻为界限，再往前去，果然草木逐渐稀疏，而后土地干枯，最后丝毫不见花草树木

.

“会有毒吗？”周洛也看着空气中的提示，提示下面，有两个选项。

——确定进入。

——确定离开。

.

“战斗力呢？”周洛又问：“我们真的是准备空手打怪吗？”

他打量着容初和厉俢然，又问了一遍：“你们真的什么装备都没有带的吗？”

周洛以为在路上会多多少少遇见一些小怪，或者草丛里会掉落一些什么装备药品之类，结果，一路走来，那两个人都完全看不看理会，只有他偶尔在草丛里捡到一些药品，装备却是一件都没有。

“我觉得你们是真的大佬。”周洛表情已趋向平静而麻木，他道：“祝我们......不，请祝我好运。”

.

容初微微笑了一下，她说：“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嗯？”周洛准备落在“确定进入”的手停下。

“因为本质上。”她道：“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

周洛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话。

“都系游戏里的数据吗......”周洛神情有些暗淡：“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真实呢。”

“习惯就好了。”容初说，她抬手，直接点下了“确认进入”。

.

周围的场景一瞬变化。

身后的森林褪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土地。

真的是荒凉得连天空也仿佛是贫瘠的颜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秃鹰在空中徘徊盘旋着，仿佛随时盯着地面上可能出现的猎物。

土地上旋风刮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数米高的龙卷风在形成的转瞬间又散开，风刮过脸颊，脖子，手臂，但凡没有衣服遮掩的皮肤，都仿佛粗糙的砂纸擦过，刺痛却不无痕迹。

.

容初和厉俢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遮掩的场景转换。

反而是周洛，寻常游戏中的场景转换都设计得极其自然，本意就是让每一位玩家都融入游戏之中而不会感到任何的突兀，为了寻求最真实的体验感，很多细节方面，是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而这种突兀的没有任何铺垫的场景转换，反而在周洛的印象中，几乎没有存在过。

周洛感叹了一下：“这就是虚拟角色看到的角度吗？”

“大概吧。”厉俢然说，他脱下了外套，裹在了容初身上，容初正要拒绝，他靠近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他还不知道，你已经不怕冷了。”

容初一顿，于是任由他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而后顺从的穿好外套。

“谢谢。”她道。

厉俢然顺手揉了揉她头发，说：“不客气哦。”

遭到容初反击爆头的一巴掌。

于是厉俢然也安分了下来。

.

“真奇怪。”容初道：“你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哪里像啊......”厉俢然满不在乎的“呵”了声，他转过身，观察着四周围。

“一个......性格很像金毛犬的人。”容初缓缓道，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恍惚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这一刻，厉俢然却听得很清楚。

他怔住，而后笑意淡了几分，似有几分无奈，也似有几分隐衷。

“啊......是吗。”厉俢然只是低声应了句，看似回答，却也不是回答。

.

周洛真的，真的想自动屏蔽这两个人。

可是偶尔的一瞬，他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奇怪，说是亲密吧，又生疏得很，说是生疏吧，又熟稔得很，不说话时，彼此间又默契十足，可是说话时，那种针锋相对的违和感便又出现了。

而这种感觉，让周洛本能的觉得不舒服也感到了不安。

他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这两个人的。

游戏的设计中，作为隐藏的BOSS，与身份为普通玩家的他，本质上同源，可是实际上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就比如现在，当这两个人已经有着从虚拟人物的框架中觉醒并且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个人意识时。

他，却依然还在迷茫着自己身份与存在。

知道是一回事。

接受是一回事。

觉醒，又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高度。

.

“喂。”周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道：“你们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容初和厉俢然的目光一同落在他身上，仿佛早已预料到他想说的话，两人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我啊。”周洛道：“不想再当傀儡了。”

“好啊，很简单啊。”厉俢然就笑了：“只要你死一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