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屿揽过沈遥知的肩，靠在自己肩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宣平，你说我无条件的信任你。可你，也是无条件信任我的。”

或者说，沈遥知对任何人都不吝啬自己信任。

靠在北屿肩上的沈遥知，突然睁开了眼。她的眼中，盛了太多化解不开的情绪。这种情绪只显露了一瞬，沈遥知就轻轻合上了眼眸，偏了偏头，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不动了。

察觉到沈遥知亲昵的动作，北屿弯了弯唇，随手摘下一片竹叶，和着月色，吹起简单的小调助眠。

沈遥知，一觉到天明。

第n次和谈，开始。

既然谈，就得拿出诚意。沈遥知准备好挨刀了，却没想到，邑皇好像有什么毛病，不管沈遥知说什么，都笑眯眯的答应。

中邪了？还是《女皇养成日记》的功力？

沈遥知瞅了眼北屿，干脆发问：“邑皇，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邑皇很有原则地道：“一亡国，二割地。”

沈遥知提出自己最后的要求：“我要玄玉，来长安，当质子。”

邑皇抬手就让人绑了措手不及的玄玉，没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被邑皇一顿奇葩操作惊呆了的除了旁观者，还有玄玉本人。

“母皇！”玄玉愤怒至极。

“一切为了和平。”

邑皇轻飘飘的一句话，把玄玉气得吐血。换谁，谁不吐血？

既然邑皇有此等觉悟，沈遥知当然不能辜负了，当即签下国书，按下手印，盖棺定论。

宣平三年，也正是央国先皇辞世三年的大日子，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沈遥知与邑皇，不，是央皇和邑王对坐，气氛安静和谐得不像话。

沈遥知突然出声，怅然道：“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该有多好。”

邑王自斟了杯酒，酒流入杯，水声潺潺：“倘无意外，你我又怎会同聚一堂。”

沈遥知笑了笑：“谁要与你同聚一堂？”

邑王也笑，只是笑里并无多少真心欢喜，她一口将酒饮尽，百般滋味一起涌入口中，又一同咽进心底。

邑王的眼角渗出几颗泪，道：“随便了。”

沈遥知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含泪，看向了墙上的一幅画。

邑王也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个有着裂痕的埙，轻轻地吹奏起来。

她吹得很不好，这埙又裂过两次，音质极差，带着刺耳的杂音。

偏偏，这样的埙声最能将人拉入回忆，让人难以抽身。

那是，宣平元年。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宣平元年。

那个时候，央国还和邑国不死不休，沈遥知还是一个新手女皇，对未来还有很多的幻想，也有很多稚嫩的想法，也有沉重的隐忧。

沈遥知从没想过一统天下，也从没想过北屿会死会永远地离开。

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美好，成了泡影。

她从没想过的，却成了真。

沈遥知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泪糊了满眼。

她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场几乎改变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的命运的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