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灯光通明。

柳盈盈正在奋力敲击键盘。

文师傅和曲师傅各拿一件文玩出神地端详。

李超然认出许教授和胡教授。

他们是经常出没于张家园的知名教授，很有权威。

在文玩界，学者跟老夫子不沾边。

学者教授拿固定工资，解决问题是为研究学术。老夫子们捡漏是为赚钱，可以说两都道不同，不相为谋。

很多老教授对捡漏深恶痛绝，都是见钱眼开的家伙，把不少好东西都卖到国外去，导致国家文化流失。

老夫子们嫌弃坐办公室搞学问那批人没有实战经验。到张家园，那是旱鸭子下水，几下就被骗得连人带裤衩都亏光。

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道行。

因为柳老德高望众，干的事能让人信服，学问又足，一来二去跟两个教授成了好朋友。

两个教授之前总是上电视鉴宝节目，侃侃而谈很是权威。没想到，柳老能半夜叫醒他们现身，足见他们关系有多好。

足以见得，柳老有多高的江湖地位。

文师傅说：“鎏金貔貅，清末。小几万。”

胡教授吃惊道：“真的假的？”

文师傅认识他，就说：“胡教授我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真的。”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胡教授说着走前两步，拿到貔貅，定睛细看。金色已经退去，里面本来是黄铜，也已有些老旧。

胡教授说：“能确定是真的吗？”

文师傅说：“如假包换的真家伙。底下还有当时印记。我没记错，笙和记是清末民初京城有名的首饰店。”

胡教授主业是做考古的，他对于典故历史也很熟悉，他点点头，“言之有理。”

胡教授又转身看。他是专攻明史的，看到那张小仓山图，奇怪道：“张岱的书画？传世都没有一张，国博都没藏。”

“老家伙叫你来，你还不想来。”柳老说指着画中小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甲人？”胡教授吃惊道。

“搞历史是你的专业，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柳老说。

“志在反清？”胡教授满脸都是惊喜，“张岱的诗文存世很少啊。”

他是专业人士马上就明白小仓山图中的历史价值。

对于很多专业人士来说，职业生涯能填补一项空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胡教授没想到，今晚匆匆起床，被老伴儿埋怨好几句，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发现。

他震惊不已，连忙拿出手机拍照，“老柳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柳老说：“我糊涂什么？”

“你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要我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我得带上我的单反啊。我至少还要带上两个学生。”胡教授悔不当初。

柳老笑他，“瞧见没，这家伙一开始还不想来呢。”

众人嘴角里都有笑意，他们也知道，李超然房间里的东西，单靠电话里说，是很难讲清楚的。人们听到也不会相信。

胡教授看着李超然，房间内人的人只有李超然不认识，显然就是房子主人，也就是文玩主人。

“小哥，这些文玩你哪里买到的？”胡教授问。

“肯定是张家园的乡亲们抬爱啊。不然我也买不到好货。”李超然说。

“那张家园的乡亲们肯定不抬爱我，我就没发现好东西。”胡教授说。

哈哈，众人跟着大笑。沉闷的午夜房间一时变得欢快，人们好像忘记熬夜的疲惫。

说笑期间佳得胜首席鉴定师江正鸿、整点艺术集团董事长尤斌也来到房间。

江正鸿整齐的白衬衣，表现他是职场高级经理。尤斌穿着大裤头，像是睡醒胡乱拉件衣服，就穿上出门了。

柳老介绍完四个人，他总结，“我的朋友都到齐了，承蒙张家园乡亲们抬爱，叫我们是六大家。但凡有东西，我们六个看过，还看不明白的，那就是假的。”

李超然点点头，“明白，就像是医院的专家会诊，你们就是张家园的家。”

尤斌说：“这些都是虚名，你看我什么专家啊，还不是老柳一个电话就叫我来了。”

众人说笑期间，许教授闷声不坑，蹲着摆弄青花瓷瓶。

“老许你怎么一声不坑。”柳老问他。

许教授头发花白，不知何时他已拿出个放大镜，仔细地打量瓶身。

他身材瘦小，穿着个白背心，头埋在地面，趴得没比瓶子高多少。

许教授说：“奇怪，元青花梅瓶我没见过这种花纹啊。”

许教授也是知名导师，他闲来无事最爱混在张家园市场。买东西不为赚钱，只为收藏，是个文玩痴。

他本人主攻就是瓷器，对于宋以后的瓷器了解很深。

青花梅瓶上宽下窄，瓶口直径两厘米，很小。瓶身分为三段青花，瓶口是龙纹青花，瓶身正中是鲤鱼莲花，瓶底是吉祥云图。

三段花纹分开，中间留白。瓶本来就不高，分开之后花纹略点拥挤。

许教授说着抚摸瓶身，“釉面凹凸不平，有黑疵。怪也怪也。”

许教授问李超然，“小友，你是凭什么认定是真的。”

李超然说：“望闻问切，你也懂的。”

李超然惜字如金。许教授淡笑两下，不再追问，他堂堂大教授，必须要靠自己的知识，哪有靠别人的道理。

许教授摇摇头，“那就奇怪了，瓶子应该是个假的。”

“哦？”房间人们听到，都放下手头的活，看着青花瓶。

今天已经鉴定过十几个文玩，无一例外全是真的。突然有个假的，人们都打起精神。

柳老兴奋道：“老许真的假的，可给找到个假的。”

许教授坚定道：“以我的四十多年的学识，假的无疑。元青花不会有这种花纹。”

“耶！”柳盈盈有种胜利的兴奋，“李哥你总算是买到个假的，多少钱买的？亏的多不多。”

李超然打开app。

App显示，明青花梅瓶，真。

李超然坚定道：“是真的，我确定。”

“哦？小友是不相信我的判断？”许教授说：“青花梅瓶很少有这种花纹的。那个吉祥云，绝对不是元代的。”

“等等，你这个瓶子是哪代的？”

李超然说：“明代。”

“唉哟，我去！”许教授猛拍大腿，连忙把那瓶子抱在怀里，“是永乐的！”

“老许你上课也是一惊一乍的？”柳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