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躺在藤椅之上，藤椅有气无力的摇晃着，听着李鱼的诉说。

因为秦宇没有任何回应，而李鱼越说越起劲，似乎想将这些年所见所闻全部都说出来。

原来，这两年，李鱼在奔雷宗服侍的是一个叫青玄道宗的女弟子名为孙雨彤，这少女身份不低，是某位长老曾孙女，因为孙雨彤待人随和、又大方，而情窦初开的李鱼对她暗生情愫。

他带给秦宇的丹药正是孙雨彤赏给李鱼的。

“可是…我的资质太过平庸，我知道配不上她…不过，能和她多待一会，哪怕半柱香时间，我都满足了…”

“不过…小鱼绝不会甘心平庸，哑爷爷你为小鱼取名的时候应该就是希望小鱼有一天能鱼跃龙门吧？小鱼资质平庸，但我听说资质平庸最多只决定道境之前…而道境之后靠的是悟性…”

“哑爷爷，小鱼要走了，这里有些果子，是他们赏给我的，味道不但好极了，而且还蕴含着浓浓的生机力量，你记得饿了就吃一颗，等下次小鱼回来，再给你带更多的丹药。”

李鱼走了，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可秦宇仿佛一直沉浸在半睡不醒的状态。

他躺在藤椅上，浑浊的双眼搭在眼上，看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

此时的秦宇已经真正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的吞噬漩涡已经越来越大，几乎要笼罩磐涅之种…

好在磐涅之种吸收了雷霆之力，这雷霆之力在最后时刻和吞噬漩涡对抗着，否则，秦宇只怕早已魂飞破散。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对秦宇而言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他似乎在等待着死亡…

但多年磨练的坚韧不屈的意志，令秦宇并没有放弃……他依旧在尝试着参悟吞噬漩涡中蕴含的道，纵然这吞噬漩涡是神通…想参悟的希望渺茫，但不到最后一刻，秦宇绝不会轻易放弃。

而逐荒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他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极致，打算在吞噬漩涡将磐涅之种所化的雷霆印记吞噬的瞬间，冲出秦宇体内，唯有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三个月，秦宇如同活死人般躺在藤椅上，如果不是藤椅轻微摇晃，只以为秦宇已经死去。

这日。

“咯咯…小鱼儿，这就是说的，会雕刻的仙人爷爷？”一男一女出现在秦宇所在的小院外。

来人正是李鱼，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意气风发，在他的身边是一名绸缎黄衣少女，她满头黑发披肩，秀雅脱俗，带着一股轻灵之气，如一泓清水般的双目带着一份灵动，在顾盼之际带着一份脱俗气质，十足的一个美人胚子，她正是青玄道宗的孙雨彤。

听到孙雨彤的话，李鱼一脸窘状，脸色涨的透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咯咯…我带你去见一见真正的仙人…好了，小鱼儿，我们走吧，师兄师姐他们要出来了，我要去给他们买些小东……咦，好精致的木雕…”孙雨彤突然撇到了摆在墙角下的木雕，双目一亮，直接推开了门进入其中。

因为上次李鱼打扫小院，所以将秦宇所有雕刻的木雕全部摆在了一起，所以，这次孙雨彤一眼就看到了。

孙雨彤在木雕中，随手挑选了几个，边挑选边笑吟吟的道：“小鱼儿，我相信你了，虽然你仙人爷爷快要老死了，可是他的雕刻确实精致、独特，很不错。”

“这个好精致呀…可惜是个半成品…可惜了你仙人爷爷快要支撑不住了，不然…就让他将脸部雕刻出我的模样…嘻嘻…”

说完，孙雨彤也不经人同意，直接拿起了挑选的几个木雕放入了纳虚戒里，随后，又拿出了一瓶丹药，丢给了李鱼，道：“小鱼儿，这是给你仙人爷爷的报酬，我们走吧…”说着，孙雨彤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院。

站在秦宇身边的李鱼捧着丹药瓶，脸色有些僵硬，当看到秦宇的模样，又看了看摆在秦宇旁那发黄的果子时，李鱼双目没由的浮现了泪光，如果不是还能听到秦宇的微弱的呼吸声，只怕以为秦宇已经仙逝…

他深吸了口气，将丹药瓶盖取下，倒出丹药，轻轻的捏开秦宇的嘴，将丹药放在其中，道：“哑爷爷，你要坚持住啊…等小鱼，等小鱼得到能够治愈你的丹药…”

“小鱼儿，快点走了。”已经离开的孙雨彤声音传来。

沉入参悟吞噬漩涡中蕴含的道的秦宇被一震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惊醒。

让秦宇心中一动的是，这声音竟是阿莲的…难道是李鱼出事了？秦宇想站起来看看，可现在的他连睁开眼睛都有些吃力了…

秦宇侧耳细听，依稀从哭声和居民议论声得出了事情的原委…

李鱼被废了，双手双脚的经脉都被人挑断…

听说居民议论，说是李鱼在奔雷宗里投了东西，被抓之后废了双手双脚，丢出了宗门，好在奔雷宗服侍他人的外门弟子中有人是李鱼的玩伴，否则只怕会落得李石那般的下场。

听着众人的议论，听着阿莲撕心裂肺的绝望痛哭声，秦宇的心…有些难受，他想去查看一番李鱼的伤势，可…

约莫半个月后。

躺在藤椅上的秦宇已经动弹不得，就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他似乎是垂死之人，等待着死亡降临。

这日，篱笆门被推开，随后传出了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是李鱼…和上次的意气风发相比，此时的李鱼脸色苍白，眼眸中再没有以前那般的神气，整个人倒有点行尸走肉的感觉。

推着李鱼的是阿莲，四十岁不到的阿莲经历了双重打击后，整个人很显老，看起来仿佛有五六十岁了一般，就连原本柔顺的黑发都染上了寒霜一般…

将李鱼推到秦宇身旁后，阿莲就匆匆离开了，开始一日的忙碌……

待阿莲走远后，李鱼开口了：“哑爷爷，对不起……小鱼辜负了你的厚望…小鱼再也跃不了龙门了，小鱼废了…小鱼完了…”

话语未落，将痛苦积压在心中的李鱼泣不成声，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曾经有着过梦想。

曾经他不甘平庸。

曾经他雄心壮志…妄想和其他修士比肩…

可这一切…都被无情的现实击溃。

双手双脚经脉都被挑断，对于一个罡气境的修士而言，等同于一切都完了，如果没有上等的丹药，这一辈子都将在轮椅上渡过…

整整苦了近半个时辰，似乎泪水都哭干了，李鱼才停止了哭泣，他双目模糊的看向秦宇，道：“哑爷爷，小鱼没有偷东西…是他们想诬赖我…是他们想让我离开孙雨彤…”

“我知道我配不上雨彤……我李鱼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哑爷爷，你知道吗？原本我想等三个月召开的宴会…见识一番天玄星辰的顶尖妖孽、天才后在离开雨彤…可…他们…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命贱如野草…或许…这就是我的人生……呜呜…”

“哑爷爷，自从去了奔雷宗后，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十年如一日的照顾你。”

“我觉得并不是为了求你什么，而是…他将你视为期盼，他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可终究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对着这片天地有着太多的敬畏之心…所以，他才认定你是仙人…而有仙人在，他内心会有着期盼…他期盼我跟着你生活，跟着仙人生活……那样，能开阔我的眼界，能激发出我的斗志和目标……”

“人就是要有期盼，有期盼才会有目标…有目标才会去为目标奋斗……我懂这一点，可是…又能怎样呢？”李鱼自言自语，历经了这一劫后，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已经废了……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如果……如果我没废，那么终有一日我会报仇…他废了我……就算倾尽一切废他…”

“可是…我资质平庸…实力太弱…或许…实力太弱也是一种错…”

李鱼自顾着说，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到最后几句话时…躺在藤椅上仿佛已经死去的秦宇，身体轻微的一颤。

他废了我……就算要倾尽一切废了他……

它吞噬了我……我为何不能倾尽一切去吞噬那吞噬漩涡？

吞噬漩涡吞噬我……我为何不能用吞仙九式去吞噬它？？？

躺在藤椅上的秦宇猛的瞪开了双眼，那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