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闻宫人惊呼叫唤，吵闹之声不绝于耳。

被惊醒的秦瑶眯着眼睛看周围，忽然发现水里头有很多人在游动，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勾着别人的脖子奋力游泳的正是寒德妃。

这一看不要急，被勾着的是林琪妃，另一边浮浮沉沉的是姜秀修媛，三个有身孕的都落在水里。

水里头已经下去了很多人，这边船娘也赶紧撑船靠近，把人拉到船上来。

走近了才发现靠水这一边的栏杆从根部齐齐断开，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未及思索林琪妃已被救了上来，双眼紧闭脸色青白。

随后上来的寒德妃已经脱力，靠着船舱摆手。“快救她，她是被拉下来的！”

姜秀修媛脸色惨白但神志还算清醒，与寒德妃一人一边靠着休息，地上躺着的林琪妃可就不大好。下身已经泛红，大约是要生了。

便宜行事起见，人都送去了最近的寒枝殿。得了消息匆忙赶来的独孤晟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里头怎么样了？”

“徐御医已经进去了，还不知道里头怎么样。”三人坐在外头心里七上八下，宫里有身孕的人全部落水，前所未有的事情背后往往有着令人深思的原因。

显然独孤晟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看了一圈留在屋里的人问“到底是什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三个人都掉下去了？”

近身的宫人都陪在里头，并没有人出来回答。秦瑶手里微微冒汗，心里一直惦记着今天看见的栏杆。

微微出神的秦瑶又让太后觉得不顺眼，没好气道“今天听戏的地方是王后选的，王后未免也太粗心了！”

突然被人叫到的秦瑶回过身的时候就只能够看见独孤晟暗深意的眼神，本就喘不上气的感觉更重了。好不容易别过脸喘匀了气，秦瑶道“巧娘，把东西拿上来。”

断口干净利落的栏杆显然被人动过手脚，抚摸着整齐的断口，独孤晟问“王后怎么看？”

“今天听戏的地方是妾身选的，落水的三人都有身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妾身自然难辞其咎，或者是有人有意为之。”秦瑶道。

如果这样，谁先发难自然嫌疑更重。显然太后也明白这一点，当即道“王后的意思是孤嫁祸你吗？”

秦瑶眸光一闪道“妾身不敢。”

“国君想想，这么做对孤又什么好处?”太后道。

刚刚升起的疑心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换了个方向，直指秦瑶。“王后觉得是谁？”

竭力不将自己掺和进去的秦瑶道“妾身想着御苑里人来人往，畅音阁也不是什么僻静的地方，若有人动了手脚自然是会留下痕迹的，着人查就是了。”

“王后觉得谁的嫌疑最大？”今天的独孤晟明摆着就是要来逼问秦瑶，一点余地都不留。

正在这时候响起了虚弱的哭声，宫人们跑出来报喜。“启禀国君！琪妃娘娘生了，是位小殿下！”

独孤晟很高兴，可还来不及赏赐，就听见太后担忧道“孩子的声音怎么这么弱，是不是不好啊？”

孩子的声音和宏亮完全不沾边，小猫似地哼哼唧唧，说话的人若多一些都听不见他的动静。

跟出来的宫人解释说“小殿下身子弱，哭声小些也无妨的。将来好好养着自然会好的！”

想一想当初静姝那样体弱如今不也好好地，也就没人把这放在心上。

独孤晟刚要赏就被秦瑶拦住。“还有两个，不如等一等一起吧？”

这一回没有等很久，就听见了响亮又持久地哭声，可见识个健壮的孩子。

近墨亲自抱着出来，不让任何人碰。太后很不高兴，不过看在独孤晟也在这里，勉强没有发作。

这个孩子有一双继承自寒德妃的大眼睛，和来自独孤晟的清秀眉宇，将来应该会是个美人。

就着近墨的手看了孩子的独孤晟脸上的笑根本掩饰不住，以至于最后出来的宫人哭着脸不敢说话。

秦瑶忙问“秀修媛怎么样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人在看见独孤晟骤然收起来的笑容之后身子抖得筛糠一。“启禀……启禀国君，秀修媛诞下一个……一个死胎！”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额头触碰到的冰冷砖石并没能让宫人冷静下来，她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听候国军的震怒和发落。

可秦瑶分明看见他小心地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下去吧。”无悲无喜的声音和表情不知让多少人觉得圣心难测，落在秦瑶眼中只觉得无趣。还是这个样子。

听完消息的独孤晟赏赐了德妃和琪妃的宫人后便搀扶着太后先走，剩下秦瑶收拾残局。

散发着混杂着血腥味和说不清楚的臭味的床榻上，姜秀修媛没有如秦瑶想象的那样昏睡，反而眼神清明，似乎是在等着她。

“你也别太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虽然已经更换过床铺，可是空气里的味道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散。

眼眶微红的姜秀修媛哑着嗓子问“陛下，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能来这世上看一看？”

“也许是不到时候。”秦瑶握住她的手。“也许这孩子有些娇气，不想雪中送炭，只愿锦上添花。来日若你更进一步，或许这孩子自己就来了。”

“呵，或许吧。或许是我没有福气生养。”说着便滚下两行泪。

叹着气为她擦眼泪的秦瑶没有料到她会抓住的自己的手。“陛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空闲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轻轻安慰。“你没有错，不要怪自己。”

“她来的那么突然，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她就来了。她走得也这么仓促，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声音里的悲痛字字泣血，这是一个还有些懵懂的母亲在失去血脉相依的孩子后深深的惋惜。

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苍白且疲惫的样子，都让秦瑶怜惜，她本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这是一场以外，谁都不想的。你不要把错都归咎于自己，好好休息。”秦瑶劝道。

“这不是意外！”姜秀修媛斩钉截铁道“有人动了手脚！”

“你为什么这么说？”

“前一日我还去过畅音阁，那栏杆分明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