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细想，那边夏羽急急的进来汇报，“小姐，荣寿堂那边出事了，老夫人晕过去了。”

祖母的院子？难道是那件事？

舒茗嫣记得自家刚来京都不久，三伯父就带了一个瘦马回来，坚决要纳之为妾，舒老太爷和舒老夫人自是怒不可遏，岂料三伯父竟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饶是祖父以从族谱上除名为威胁也未能令其动摇半分。

想到这儿，舒茗嫣不禁心下嗤然，扬州豢养瘦马成风，这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件儿。

但纳瘦马为妾的，也仅仅是那些寻常的小官之家和商户人家，真正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可是严禁的。

就是自家父亲纳的那几房姨娘，也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家。

更何况，舒家清流门第，祖父又是当朝礼部侍郎，主掌朝廷礼仪乐法，自然眼里是容不得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整个舒家的脸吗？

舒茗嫣本来并不打算去蹚三房那趟浑水，但是想起正是由于三伯父的这件事闹得动静大了些，引得满城风雨。

圣上亦因此心有介怀，在朝堂上斥责祖父家教不严，何以担任礼部官员，是三皇子君墨宣开口说情才熄了圣上要降祖父官职的心思，也正因此，祖父对君墨宣百般感激，不可避免的成了三皇子一党的人。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舒茗嫣赶到荣寿堂的时候，三伯母李氏正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舒运亨正倔强的跪在正堂，许是不曾想让侄女儿看到自己的窘态，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随即又对着舒老太爷怒目圆睁，气的舒老太爷差点又是一口气没上来。

“你个逆子，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父亲要打便打吧，但是秋娘她才高性洁，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儿子，儿子定要给她个名分！

“你！”

“祖父息怒，茗儿见过祖父，见过三伯父。茗儿听闻祖母不舒服，特地过来看看，不知祖母怎么样了？”

当着孙女儿的面舒老太爷也不好打骂儿子，面色稍缓道，“你祖母无大碍，你进去看看吧。”

语罢，扔掉鞭子，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语。

堂厅里就只剩下三伯母李氏的呜咽声，压抑中又充斥着绝望。

进了内室后，祖母背靠在床榻上，母亲和大伯母守在榻前，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面上都不好看。

只是眼下这事不得不解决，舒茗嫣只好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道，“祖母为何如此生气，孙女儿在扬州时有几户人家也是这般……”

“胡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混话！”陆氏气急呵斥。

“母亲，茗儿没有胡说，”舒茗嫣故作委屈道，“督察使家张大人的表弟就是这样，他为那女子脱了贱籍，又令一户普通人家收为义女，过了几年才纳进门的。”

“你！你是从哪里听得的这些浑话！”

“天香楼里说书人说的呀，怎么母亲没听说吗？那个说书人还说了许多……”

“住口！”陆氏气的浑身发抖，这什么说书人，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说的这些子烂话，若她还在扬州，定不轻饶！

“好了，你也别训茗姐儿了，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都是人家说什么听什么的，更何况，这种事情在扬州数见不鲜，你怪茗姐儿做什么！”

“母亲切莫动怒，母亲不喜欢听，茗儿不说便是了。”

“好了，茗姐儿，但是刚刚那些话万不可让旁人听了去，可知晓了？”

“嗯，祖母，茗儿明白的，祖母好生休息，茗儿今日言语有失礼数，这就去佛堂抄写佛经谢过。”

“去吧。”

“都是儿媳教导不当，今日茗儿言语不当，还请母亲责罚。”

“责罚你们做什么？本就是那个逆子惹出来的祸，”舒老夫人劝着陆幽兰，“你也是个糊涂的，这种事能怪茗姐儿吗？扬州城里那么多的说书先生，难不成你要个个都堵上嘴不成？”

“你也别气了，茗姐儿还年幼，或许，我们倒是可以试试这个法子。”

宋氏接着话茬道，“母亲说的正是，三弟现如今被迷的昏了眼，若是婆母公爹一味阻止，恐适得其反，反而闹大了传出去平白影响了我们舒府的清名。依儿媳看，不若就先允诺了他们，先放到寻常人家里养上几年，儿媳再劝劝三弟妹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好的花花心思，想想怎么笼络三叔叔，生下三房的嫡子，如此日后就算是那瘦马进了门，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宋氏没有说的是，也许等过了几年，舒运亨又看见年轻漂亮的良家女子，变了心纳进门也未可知。

这世间男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凉薄，见一个便稀罕一个，只要拿更好的来换，一定是舍得的。

“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那个逆子天生反骨，生来我舒家就是讨债来的！”

舒茗嫣从荣寿堂出来后，直接去了祠堂后面的小佛堂，虽有诸多蜡烛燃着，但还是有些昏暗，舒茗嫣却能清晰的看见菩萨那低垂的眉眼。

大越本教为道教，只是先太后娘娘大肆修建佛寺，刊印佛经，一时在民间广为流传，与道教并列为大越国教。

抄完心经第一卷，依着规矩跪在堂前焚了后方才算完成。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已是戌时了，裴昭，子时便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