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那两株梅树在刺骨的寒风中依旧亭亭玉立，枝头上的梅花开的愈发绚烂，像是风姿绰约的仙子，凌寒独立，冷艳高贵。

其他的灌木也都被下人们小心地护了起来。

夏影得闲时还带着院中的小丫鬟利用裁完衣服的边角废料给舒茗嫣喜欢的黄桷兰还做了几套合适的冬衣。

自过了小年以后，京都的大雪似乎就没停过。

为了避免舒茗嫣卯时去荣寿堂请安时脚底打滑，伤到哪儿，陆氏特地吩咐琳琅的夫君万掌柜寻来了琉璃色的石板，从烟雨阁的堂屋门口一直铺到了荣寿堂的堂屋门口，上面还细心刻了精美的花纹，防着打滑。

夜萧轻声进了内室，对舒茗嫣躬身道，“小姐，五殿下的信儿。”

舒茗嫣放下狼毫，净了净手，接过信，边拆着外封边道，“无风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个，倒是没有，而且，那个无风嘴巴紧的很，奴婢套了半天都没得到一句有用的，真是不知趣儿。枉费小姐还对五殿下坦诚以待，他们倒好，这样提防着小姐！”

舒茗嫣展开信封笑道，“你想这些做什么，提防便提防吧，这种事情可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五殿下雄才大略，他不说自然也有他不说的道理。”

左右她和君墨珩合作的基础是能将裴昭置身事外。

只要君墨珩不随意拖裴昭下水，那么君墨珩提不提防的可一点儿都不重要。

只是，刚扫了几眼后，舒茗嫣便变了脸色。

“无风呢？走了没有？”

夜萧不明所以，但依旧规规矩矩回道，“还在外面候着呢。”

舒茗嫣紧紧地攥着信封，道，“请他进来，我有话要问。”

等无风进来的时候，舒茗嫣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神色肃穆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舒小姐，是裴公子身边的暗卫传来的消息，信件刚送达后连公子便吩咐我送到舒小姐这里，还说舒小姐不必担心，定远侯骁勇善战，身边又有虎将狼军，守住区区白玉城自然不在话下，裴公子身手卓绝，漠北挞子岂能是他的对手？”

不必担忧？个屁！

就是梦境里裴昭的那些军功，可都是在生死一线之时拼了命的挣来的。

这几年，正是他最为拼命的时候，他现在，可还不是那个名震大越的骠骑将军。

仅仅率了一千五百轻骑就敢去对抗布彣、塔拉瓦率领的四万铁骑，这其中凶险岂是他们能预料的到的？

君墨珩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有问定远侯府长公子的事儿了吗？”舒茗嫣语调平平，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无风愕然抬头，怎么，怎么和殿下预料的不一样？

殿下不是说舒小姐最为上心的是裴公子，看见这信儿定会想了计策出来的，所以他才候在了烟雨阁的房顶上。

难不成他这一刻钟的风雪，都被白吹了不成吗？

草率了啊！

“那舒小姐是？”

舒茗嫣当着无风的面儿将那封信扔进了炭盆中，红色的火舌顷刻之间就将洁白的信纸吞噬的一干二净。

“回去告诉连公子，茗嫣不过一介女子，对于领兵作战之事着实一窍不通，心中并无良策。

还有，不争即是争，连公子会明白的。”

无风就这样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烟雨阁，又神出鬼没的回到了五皇子府。

听了无风的回话，君墨珩眉毛微挑，张口无言。

女人心，海底针呐！

罢了，她说的也有道理，领兵打仗的事儿确实不应该去过问她，况且，他相信子恒。

不争即是争，舒运哲怎么会教导出这样一个格局远大的女儿。

舒茗嫣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在无风离开后还是心焦着踱起了步子。

对君墨珩说的她不通兵法，可恰恰相反的是，在梦境里，因为裴昭的缘故，这些他多多少少也会知晓一些。而且，因为心悦秦泽阳，经常花了大价钱为他搜寻来各地的奇珍异本，那中间，不乏排兵布阵的兵书。

而那些书，她都是一字一句的读过去的，只是为了能在秦泽阳提起时，可以同他多说上几句话。

热烈而又卑微，是那个时候真实的她。

好在，好在不是当下。

舒茗嫣摇摇头，又让似月点了一炉清神的百草霜，重新扑开了宣纸写写画画。

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裴昭能安然无事的法子，甚至连希望都是那般渺茫。

毕竟，梦境里可没有漠北割让白玉城给大越的的这一茬事儿。

漠北既然能狠下心来将白玉城让出来换布彣一条命，那么定然是也有十足的信心将白玉城重新收回去。

漠北汗王让布彣带队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既是其一雪前耻的好机会，又能伤到定远军的筋骨。

而布彣这次显然是带着算计裴昭的心思去的，且他又成了废人，不能骑马作战，心里定会变得更加扭曲阴暗。

就白玉城里仅存的八千人马，加上裴昭的一千五百轻骑，如何能敌得过漠北四万余人的铁甲骑兵？

直到宛月在房间内都掌了灯时，舒茗嫣才发觉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思及此处，舒茗嫣心里越发烦躁，一气之下将书桌上的一应物件儿都扫到了地上。

宛月吓了一大跳，自打她跟着舒茗嫣以来，自家小姐还从来都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忙上前扶着舒茗嫣坐回榻上，“小姐何苦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唐太医说了，您这右肩可还不能太用力的。”

说着又让似月带着人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又掩饰道，“方才小姐脚下有水渍，没留意滑了一跤，没成想弄成了这般模样，似月你先收拾着，小姐似乎是磕到了胳膊，我去请孙医手过来看看。”

似月不疑有他。

就在宛月起身之际，舒茗嫣淡淡道，“不用了，我没事。似月，那些没用的废纸都一并扔了火盆里吧，我看着心烦。”

不等似月吩咐，有眼色的小丫鬟已经各自守了一个火盆焚着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