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东红着眼被哥哥拉去了县城最好的酒楼，别山酒楼。

“大哥，我，我真的很不甘心，宣州正在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灰溜溜的被撵回老家了！”

两兄弟进了包间后，上完酒菜的酒楼伙计刚刚离开关上了门，陈明东又忍不住的对着哥哥倾诉了。

“告诉我，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你想到多少？”

陈明易凑近弟弟的耳朵，轻轻问起来。问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对视弟弟的眼神，却显得极重。

陈明东呆愣了一瞬间，慢慢挺直了腰杆，不再落泪了。

终究不再是冲动的少年了，也不再是翰林院里面的实习官员了。

经过了这一遭，陈明东终究成熟了不少。

“要变天了，皇上这是在摁下我们，等着让太孙启用么？”

陈明东轻声的回答让陈明易微微点头，弟弟能明白这个，只是一般官员能想到的而已。

“皇上的意思，似乎天下皆知，但你觉得太孙的意思呢？”陈明易轻轻的继续引导弟弟。

“太孙至孝，天下皆知！”

陈明东想了一会，这才没把握的说了一句天下皆知的意思。

“至孝？他是至孝，他还护短至亲，所以你当初没有休玉蓉娶明德郡主，就注定了郡主怨恨我们陈家。

要不然当初太孙也不会不顾往常形象的到我们家，强求世莲，甚至还打着给太子冲喜的幌子求娶。

为何强求世莲？

不就是为了逼我跟皇上闹翻？闹翻了不需要他出手的，皇上就厌恶了我们陈家。

你想一想，皇上走后，太孙为给自己亲人出口气，如何对待我们陈家？”

陈明易轻轻的贴着弟弟说完这番话，震惊了陈明东。

呆愣了好一会，陈明东这才回过神来。

“皇上大行之后，太孙是不是就此扔下我们，权当没有皇上启用的意图？”陈明东脸色发白的轻轻回答大哥的话。

“呵，这还是最轻的出口气，严重的抄家灭族，对太孙这样的人来说，这根本无足轻重。

就如同当初御医曾家，不过是一张莫须有的秘方，皇上不也一样说抄了就抄了？

皇家护短到这个地步，根本不会将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如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

我们不死便是不孝不忠，我们若死，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念头一口气而已。

所以，我没打算做个愚忠之臣，我在京都的时候，借着你去了宣州的借口，接触了燕王。

燕王跟太孙之间，必定会有一番生死之争，而我们陈家，只有唯一的立场，站在燕王立场，如此还有一半生机。”

对自己的立场，陈明易自然要告诉亲弟弟。

陈明东沉默了。

他知道大哥的为人，能将大哥逼到这个地步，太孙对陈家，应该是动了杀心。

“世莲现在怎么样了？”

陈明东突然想到了被皇上赐婚又被皇上解除婚约的侄女。

“世莲被你嫂子教的，一门心思执着太孙这门婚事，当初太孙不顾我的感受，突兀的在朝堂上当众求婚，被我拒绝，你嫂子跟你侄女就怨恨上了我。

哪怕紧跟着太孙逼到我们家来，再次求娶，我不得不答应下来，还是得罪了你嫂子跟你侄女。

皇上解除婚约后，你嫂子跟你侄女都怨怪我，怪我没有当场答应，导致太子死的太快，世莲没来及进宫，才有后来被解除婚约的事。

即便如今解除了婚约，你嫂子跟世莲，还有我岳父岳母，都坚定认为，太孙会在皇上大行之后，启用我们的时候，再次求娶世莲。

呵呵，简直愚不可及，说还说不通。”

陈明易哪怕压低了声音，也还是忍不住的带着愤怒。

“大哥，那你跟曹院长说了你的立场吗？”陈明东停顿了一会反问道。

“我怎么敢跟他说这个？他什么思想你不清楚？更何况他的学生，并非我一个人。

这样的隐秘，我们一家人，除了你一个人，我任何人都不能泄露！

稍微一个风吹草动，我们一家人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怕都等不到燕王起事！

别岭州的知府，孙祖安，就极其正统的人，他岂能让我们一家人活着？

别山县的张崇，纯粹小人一个，但凡他只要知道一点太孙的意图，他第一个就会蹦出来摁死我们一家人，以彰显他对太孙的忠孝。

所以我一回来，就趁着皇上还活着，架空了张崇这个小人。

现在你回来了，正好可以替我在祠堂里面教书，我便可以腾出手来，好好经营别山县的戒备。

天下将乱，我希望别山县的百姓，能有一番净土。”

“大哥，要不然，还是跟嫂子说一声，让她有所准备吧？不然她一直这么怨恨你，可怎么办？”

“你嫂子知道，就代表了曹家必定知道，我岳父为了他高洁的名声，十有八九能做出来大义灭亲的事。

你我都不怕死，可世美世昊世瑞三个孩子呢？就因为你心软你嫂子，让我们陈家灭族？是不是？

是不是还想用我们陈家一家人的命，去赌一把曹家人的态度？”

陈明易顿时满是怒火，就知道这个弟弟，什么都不忘记他嫂子。

这是什么时候了？这么要命的隐秘之事，还能告诉一贯高高在上，要名声的曹卫隽？

陈明东脸色煞白，不敢再有半点提议了。

他是心软嫂子，可他更加心疼大哥，不想大哥被嫂子这样误解，也不想大哥被世莲这样误解。

大哥为了这个家，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承受了太多太多。

他真的很心疼大哥啊！

“大哥，你这样被误解，岂不是太苦了？”

“这就苦了？好歹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还都有吃有喝活得好好的。

你去过宣州了，多少百姓将士死于外族？沿途来回的时候，又看到多少流民死于饥寒交迫？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满脑子想着怎么摁死敌对势力，甚至没有底线到了宁愿让边关失守的地步，那些人，偏偏还名声俱佳，都是大儒呢！

天下之苦，不计其数，坐而论道的那些人，远不如真心用拳头守护百姓安康的人，这也是我这么选择的理由。

真正的忠孝，是忠于百姓，守护百姓，能做多少是多少，大哥内心并未觉得多苦。

因为大哥有奔头，有你这样的亲弟弟心疼大哥，有世美这样的孩子孝顺我，还有世瑞世昊两个懂事的孩子，我们陈家，有奔头，便什么苦都没有了！

你明白大哥的意思吗？

后宅之事，遇上明白人自然好，遇不上明白人，便只能如大哥这么做，真正关键的时候，后宅不能知晓这种关乎全族生死大事。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