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实上，自从纪非攻这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很少见到沈朝晔笑得肆意的模样。

大多数时候，沈朝晔都是对着她笑得轻柔，这种轻柔让纪非攻觉得很熟悉，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九霄却知道，这样的笑容与之前苍于归笑起来有多相似。

——你离去以后，我就活成了你。

……

三人走到住宿之地，引路人笑笑地将他们引到两间房前，行了一礼离去。

沈朝晔便拉着纪非攻，有些迟疑地说：“你……”

他的犹豫几乎是明晃晃挂在脸上的，纪非攻不用琢磨便能看得明白。她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就在你旁边的屋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沈朝晔没有说话。

心底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不忍与辛酸，纪非攻下意识说道：“我不走，就在你旁边。你不必如此，你不该是这样的，沈朝晔。”

沈朝晔红了眼，将她拥进怀中。

纪非攻有些僵硬，一面反思自己怎么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一面陷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抱了的思考。

然后她听见沈朝晔说：“对不起，我没护好你。”

“什么？”

然而沈朝晔已经不愿意再说这些了。他推开纪非攻，笑道：“进去吧。既然你说你不走，我就再信你一次。”

纪非攻看见他伸手拂了拂她的碎发，笑道：“快进去吧。”

……

——等纪非攻关上门，她才回过味刚才沈朝晔的眼神究竟代表了什么。

那眼神像是冬日湖里被冰封的汹涌暗『潮』，似乎只要下一秒就能冲破冰层的束缚，毫无顾虑地扑向她。

她后知后觉地心底一颤。

沈朝晔在想什么？

什么叫“再”信她一次？

相同的话，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她难道说过吗？

纪非攻走到床边坐下，而后忽然想起什么，问九霄：“真灵王室……是姓沈的吗？”

九霄闻言似乎也有些疑『惑』。他沉默片刻，说道：“好像是姓叶。”

“叶……”纪非攻皱了眉，“他至今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为什么？”

九霄不说话了。

真灵王早些年荒『淫』无度，一度导致真灵领地内动『荡』不安。而王室里的王子公主更是数不胜数，大多时候这些王族子弟都并不受重视。

而沈朝晔……沈朝晔能轻易被真灵王放出来，想必地位也不会有多重要。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真实姓名？

半晌，九霄说：“真灵王室曾经被下过诅咒，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我不知道。”

九霄叹息道：“别想了，他既然不愿意告诉你，那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不是他，怎么会了解他的想法。”

纪非攻闻言眸『色』微动，倒了杯茶啜饮一口，低声道：“也是。”

片刻之后，她放下茶盏，说道：“九霄，今夜可能要劳烦你替我打个掩护。”

九霄便道：“怎么了？”

纪非攻说：“我察觉到这里的结界有思行的气息，想去探查一下。但是我不确定沈朝晔是不是会用一些手段看住我，所以需要你掩护我。”

九霄便道：“你能确定这里和无终那丫头有关系吗？”

纪思行在天界得到的是无终尊者的封号，但除了纪非攻、紫昭这样亲密的人，大多数时候别人都称她为“无终”。

“不确定，所以才需要去查探一番，”纪非攻道，“说实在的，九霄，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

纪非攻便道：“当初异灵之所以退出圣战，便是因为受到天道排斥、生育困难，圣战一役更是让他们几乎难以繁衍。照理而言，即便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异灵，异灵族也不应当如此繁盛。”

九霄回忆起方才看到林立的房屋，蹙眉道：“确实如此。你的意思，难道异灵族的繁荣和无终有关系？”

纪非攻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分明头顶是天花板，但她的目光像是穿透了那层薄薄的木板直达天际一般。须臾，她说：“我猜是的。”

当初真灵法灵势均力敌，真灵王室召唤纪思行反被下了诅咒之后，纪思行应当在大陆滞留过一段时间。至于滞留的原因……难道和罪有关吗？

纪非攻不欲多思，将九霄召唤出来，说道：“总之，今夜还要劳烦你了。”

“客气什么。”九霄摆了摆手。

转眼夜深。

九霄设下结界，纪思行便趁夜出行。

到了深夜里人少的时候，空气中那股奇特的气息就更加明显了，连紫翡手镯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明忽暗地闪起光芒。

这光芒像是纪思行在呼吸一般，竟然让紫翡手镯这样的死物泛出了罕见的活力。

纪非攻安抚似的『摸』了『摸』紫翡手镯，略略打探了一番四周，却忽然蹙了眉。

四周的气息密集程度她居然感知不到区别？

这不应该。

如果纪思行的确留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的气息一定会由远及近产生差别，但是现在看来，四周气息浓郁程度根本就是一样的。

或者……是她现在修为不够吗？

紫翡手镯仍然在闪着光亮。

纪非攻垂首看了一眼，发现这东西像是刻意在指引她一样，闪得越发急促了。

她心念微微一动，举着左手在四周打探了一番，果然看见光芒有时明亮、有时黯淡。

是纪思行在指引她？

纪非攻『摸』了『摸』手镯，顺着光芒大盛的方向而去，渐渐脱离了住宿的地方，到达了异灵族领地的祭坛。

天之陆上三个灵种体制不同，法灵族是世家联合，真灵族是王族统治，而异灵族施行的便是推举制度。

一年一度的推举制会由异灵领地里的成年异灵集体推选出新的首领，而新首领需要在祭坛接受大祭司的赐福，寓意是神定之人。

因此祭坛在异灵族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祭坛由祭坛由大祭司与十个护神卫共同镇守。

大祭司的选拔在经过赋灵仪式的少年少女之中进行。这些年轻人赋灵之后，天赋高超者会被这一任大祭司和首领考核，随后抉择出少祭司，留在大祭司身边培养，等这一任大祭司百年之后便接任大祭司的位置，成为祭坛和异灵族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