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寒峰之巅，寒风凛凛，蔺天冲的话音，同样冰寒，并且夹带着一丝无畏之意，浑浊双眸直视着前方三人，豪气，可遮云天。

踏上九寒峰之前，他曾向楚行云许诺，定会撑到楚行云到来，此刻，墨望公和武靖血皆陨落，他，仍要战，除非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两名副宫主盯着蔺天冲，眼中除了杀念，还弥漫出浓郁嗤笑，满是伤痕的身上暴涌出武皇意志，随时准备出手。

没有了十八燃血魔阵，蔺天冲的实力，不过涅盘六重，且伤势严重，她们两人又岂会放在眼里，即便重伤之躯，也能强行诛杀。

“楚行云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死心塌地？”不过，两名副宫主正待出手时，夜血裳的声音响起，话音中充满了疑惑。

“你的天赋不弱，境界也很是稳固，只要给予足够的修炼资源，有生之年，有很大机会踏入武皇境界，楚行云拥有的资源，我九寒宫也拥有，为何你宁死都不愿臣服于我？”

夜血裳的脸色难看，心中除了疑惑之外，还有一丝不忿，蔺天冲、墨望公和武靖血，三人皆是不可多得的出众之辈，但宁死都要帮助楚行云。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

听到夜血裳的话，蔺天冲顿了顿，似乎在沉思，过了片响，他却是摇摇头，带有几分怅然的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蔺天冲笑得很轻松，眼眸中不断浮现出虚浮光影。

他犹记得，当初第一次遇到楚行云的场景。

那是在流云皇朝的一条漆黑巷道，楚行云带着淡淡笑靥，一边说出他的身份、来历和修为，甚至连他身上的暗伤，都一并说出，丝毫不差。

当时，蔺天冲想杀了楚行云，但楚行云却自信满满的说，自己能够治愈暗伤，并且让他的修为更进一步。

刹那间，蔺天冲心动了，从此跟随在楚行云的左右。

那一日过后，他见证了楚行云的崛起，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覆灭了一座座千年宗门，斩杀了名震北荒域的顶尖强者。

今日，他还按照楚行云的计划，登上了九寒峰之巅，直面着两名半步武皇之人，在前方的石台中央处，还站立着一名准帝强者，任何一人，都能够只手遮天，屠戮亿万武者。

现在细细想来，无论是今日之举，还是之前的种种行为，蔺天冲，其实都可以置身之外，因为，他身上的暗伤，早已经痊愈，他和楚行云的约定，也早已经不复存在。

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仿佛，蔺天冲已经习惯了一切，习惯了楚行云的神秘莫测，习惯了洛澜的天真，楚虎的憨厚，以及其他人的存在，就连他刚才那句话，他都是说得轻松，随意。

宛若，他就应该说出这句话，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某些东西！

“自己的言行举止，连自己都无法回答，你不觉得，这话显得很可笑吗？”夜血裳冷冷一笑，她觉得蔺天冲在故弄玄虚，冷眸中有杀意奔腾出来。

蔺天冲感觉到了夜血裳的杀意，脸上笑靥消失，正色道：“你所说的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可笑之言，夜血裳，纵使你踏入了帝境层次，那又如何，这一生，依旧可悲。”

“闭嘴！”

夜血裳大怒，对着两名副宫主道：“立即动手，我要此人死无全尸！”

咻！咻！

话落，两名副宫主身上的灵力爆发，一前一后，急速杀向了墨望公，恐怖的杀伐之意吞噬了滚滚雷光，寒意降临，将蔺天冲周身冰封住。

“我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是否全尸，又有何差别？”蔺天冲豪迈大笑，玄天雷鹰武灵浮现，灭世雷光冲天，身形一掠，潇洒不羁，坦然迎上了两名副宫主。

轰！

银光飞梭轰在蔺天冲身上，雷光碎裂，恐怖的一击，瞬间穿透了蔺天冲的右胸，鲜血飞洒，竟炸出一枚血洞。

几乎在同时，蔺天冲的灭世神雷也降临在黑衣美妇的身上，顷刻之间，黑衣美妇的肩膀被炸开，血肉飞洒，一片模糊。

“疯子。”黑衣美妇低骂一声，蔺天冲根本不要命了，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人生一世几来疯，能如此酣畅一战，快哉！”蔺天冲的笑声冲天而起，灭世雷光再度绽放出来，将两名副宫主都笼罩住，化为一尊雷鹰虚影，冲云裂霄，越来越璀璨，刺目，居然引得天地都为之颤抖，发出了滚滚雷吟之声。

轰隆隆的雷吟声传来，整一片虚空，全都是乳白色的灭世雷光，两名副宫主皱眉，灵力如潮汐般涌向蔺天冲，却发现蔺天冲不躲不避，犹若将身躯都融入了雷光，再不分彼此。

“快动手，他也要自爆灵海。”夜血裳恨恨咬牙，立即出声提醒两名副宫主。

两名副宫主感觉浑身遽然间一紧，也不顾得心中的怒意，疯狂向前杀去，银光飞梭和血色银针破空，强行刺入了蔺天冲的胸膛，却丝毫没有遏制住蔺天冲身上的沸腾雷光，更无法遏制住他嘴中发出的豪迈大笑。

这一缕笑声，好似传遍了整座九寒峰，传入到楚行云耳中的刹那，使得他心脏猛然颤抖了一下，空神瞬步连续踏出，终于踏上了九寒峰之巅。

但也正是这一刹，楚行云的目光陡然凝固，漫天雷光，鲜血淋漓的蔺天冲，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还有穷凶极恶的三人，如此画面，生生印入了脑海，仅是一瞬，楚行云，就仿佛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蔺前辈，速速收敛住灵力！”楚行云大喝一声，漆黑眼瞳倏然紧缩如同针尖，生生倒映着蔺天冲的身影。

“你这小子，可算是来了。”蔺天冲自然看到了楚行云，嘴角一咧，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变得模糊，仿佛一缕清风都能够吹散。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现在收敛灵力，恐怕也来不及了，随后的一切，全都交给你了。”蔺天冲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凝视着楚行云，仿佛在看待亲人般，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

“小子，这一战，你一定要赢，给我好好活下去。”蔺天冲瞪了楚行云一眼，然后嘿嘿笑道：“到时候，你就替我把墨望公私藏的那几坛万年佳酿，全都喝光，一滴都别留下，还有武靖血，一定要灌倒这家伙。”

最后一道话音垂落，漫天雷光轰然炸裂，将天地都染成了乳白色，蔺天冲的身影，声音，以及气息，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楚行云张了张嘴巴，想发出声音，却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嘶哑，只能怔怔看着前方。

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