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没有因为众长老的惋惜之色而惊慌，也没有因为周瑟的直白而无措。

对答之间，他依旧从容不迫：“我知道，但我要说。”

“你就不怕没人要你？”周瑟拧眉上前一步，继续施压。

萧靖早丝毫不惧：“如果我草草拜了师，将来有一天还是被人知道我的身份，那时又该置我的师父于何地？如果未来师父隐瞒我身份最后被人算计，那我就是罪人，如果师父将我拱手让出，这样无情无义，我也不屑为伍。”

啪啪啪——

少年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妈的！说得也太好了叭！

宋七简直想给他鼓掌，没办法，人太多，她只能在心里狂鼓。

她就说她不能看错人，萧靖早果真和她想的一样正直不阿。

两侧的长老们明显通过萧靖早的话，代入到自己身上，脸色变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只是可惜了萧靖早……

宋七还没想完。

周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飞身离开高台，落在萧靖早身边，浑身都写着欢喜：“好小子，我收你！”

喧闹的人群愣住了。

萧靖早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收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提醒他之后，他才缓过神来噗通一声跪下，激动道：“多谢。”

萧靖早跟在周瑟身后，来到了高台之上，看见蹲在笼子后边嗑瓜子的宋七时微怔，随后点头示意。

宋七朝他眨眨眼，袖子突然被扯了扯，扭头接过陆祁递来的一小把瓜子仁，一个个往嘴里扔，对周瑟充满了好奇：“周长老就不怕得罪楚长老？”

小杜看着宋七得到的瓜子仁，羡慕的眼睛都快冒火了，咬牙切齿地回她：“不会，周长老和楚长老关系也不好来着。”

这宋七倒是很意外，虽然楚凌峰目空一切，但看着也不是坏人，周瑟呢，从宋七见到他开始，就挺喜欢他的。

两个都不坏的人，居然关系不好。

宋七探究的目光在楚凌峰和周瑟的身上左右挪移，完全没注意得到身后的护卫队长，盯着她手上的一小把瓜子仁儿，眼里麻木逐渐转变为死气……

萧靖早这个人的出现，算是一段小插曲，高台子上的长老们，虽然心思百转，但谁也不会明说，便示意中年男人继续主持仪式。

一个个的测试者走上前来，结果都不尽人意。

要么就是没天赋，要么就是有，天赋石的光芒也十分暗淡，特别是有了第一个的萧靖早做对比，其余人就像拍卖会上的次等展品，在一众长老面前全部流拍。

索然无味。

长老们从一开始的全神贯注，逐渐开始打哈欠的打哈欠，眯眼的眯眼，不再期待了。

“这么多人都没天赋？”宋七吃饱了，扫了一眼垂头丧气走回去的测试者，躺倒在笼子后面，抻起小陆祁宽大的袖子遮挡头顶太阳光。

陆祁背对着她，温温柔柔地‘嗯’了一声：“几万年前，大多数修者还是从平民百姓里脱颖而出的，但随着修者家族的发扬光大，逐渐与百姓拉开差距，天赋力刻在基因中，几万年下来，平民群体能出现修者的概率越来越小。”

这也是修者越来越不顾及百姓的原因，因为百姓中不会再出现大能，根本不足为惧。

陆祁顿了顿，他没说的是，奴隶出现修者的概率比平民还小，微乎其微。

他捏了捏袖子里宋七给他的画，垂下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但他觉得，宋七就是微乎其微中的那个人，她一定可以成为修者。

只有修者……不，只有天赋极强的符箓师，才能画出这样栩栩如生的画作。

小陆祁回手拉拉宋七细弱的手腕，想劝她去测天赋，一回头，发现宋七已经躺在小杜膝盖上睡着了。

小杜撑着下巴也迷迷糊糊，从肩上垂落的头发呼了宋七一脸，被宋七喘出的气又吹起来一小绺。

陆祁：“……”这两个人，算了，给自己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护卫队长接收到小陆殿下眼神，认命且熟练地取来一条毯子，给那两个一看就令自己腮帮子咬紧的人盖上。

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一个奴隶哪来的那么大心！

宋七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睛，漫天星辰映入眼帘，夜晚沙漠寒冷的空气吹在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上的毯子很温暖，就是身子底下拔凉。

她起身，笼子内小陆祁依旧端坐，好似不曾变换过动作。

长老之中已经有人坐累了，站起来活动或者索性摊在椅子上。

啧。

没猜错的话，小陆祁端坐了一天。

陆祁这小孩儿，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七手伸进笼子，力道轻柔地揉捏小陆祁的后腰。

小陆祁初被碰到时浑身一震，感觉到那双手的熟悉感，逐渐放松了下来。

坐了一天，他确实累了，只是碍于自己的是朱焰殿下，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没了仪态，便一直挺着酸疼的腰和麻涨的屁股。

宋七醒来得恰到好处，不然他是真挺不住了。

“谢谢。”

“不客气。”

她还真敢答应。

护卫队长是实在看不过去眼，愤愤扭头，忽然注意到远方漆黑天空中的一抹红光。

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何物，刻在骨子里的警戒已经让他瞬间变换成如临大敌的状态：“戒备！！！”

宋七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用了天赋力，泛着回音回响在主事司上方广阔的空中。

与此同时，无数金甲护卫好似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升起，统一面向天边红光，摆出战斗状态，密密麻麻摆满了天空，气氛陡然间绷得极紧。

“是凶兽！凶兽又来偷袭了！”下方颤抖的中年男音夹得足细。

人群一刹那又如沸涌油锅，尖叫、恐慌、逃窜顷刻间席卷了这片大地。

“宋七！”是陆祁的声音，听着有些失态。

宋七刚扭回头，就见陆祁朝着自己的方向，小小的身子猛裂撞击着笼子，他瞳孔颤抖。

而他漆黑的瞳仁里，是还没反应过来的自己，以及——

一颗足比宋七还大的、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石球。

石球从宋七后背处砸来，眨眼间就已经把宋七炸飞了。

当浑身被烧焦，自己炸伤空中，剧烈的疼痛感令宋七瞬间冷汗直流。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星辰，有三个字没说出口。

操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