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

毋兰在暗雾里奔跑，不辨方向，四处是茫茫一片，她奔向周梅英妈妈，奔向李春妈妈，奔向婆婆，她们都背对着她，不言不语……

无助的她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质问婆婆：“告诉我！陈健的卦语里，若妻重见怕妻伤，到底有几个妻？是不是他还要再娶？妻贤子孝美名扬，是哪个妻贤？告诉我！”

“你去信奉基督，你的命改变了吗？自欺欺人罢了！身患恶疮死，你的卦语应验了，是不是我和陈健也注定要分开？当初你为什么盯住我不放，逼着我和陈健结婚？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我辛辛苦苦照顾你，感动了自己，感动了所有人，也不过是命里注定给你养老送终、做陈健的垫脚石！他还要娶别人的！他要改头换面！他的妻贤子孝美名扬不是我！不是我！！”

她歇斯底里冲着这个老太婆喊，“你太恶毒了！你临死为什么哭？你心里有愧，你对不起我！”

她转身指责李春妈妈：“你信什么一眼沦陷的爱情？不还是爱而不得？爱而不得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把自己锁在桎梏里？”

“你沉沦在自己的悲伤里，想没想过我？！你太自私了，不配做一个母亲！给不了我母爱，为什么把我生下来？我是父母双全的孤儿，知道我活得多苦吗？我自卑，低到尘埃里，我讨好所有的人，要他们喜欢我，夸奖我！为了别人的赞美，我费心费力、察言观色、投人所好、丧失自我！心理医生说我是讨好型人格，全是因为你！我缺少爱缺少关怀缺少依靠！我追求完美，独力支撑，活得好累！……”

她深深地哭泣着，“妈，我好累，我好累啊……”

“妈妈，抱抱我……”她转向周梅英妈妈，“您是最爱我的，抱抱我……知道吗？我不是您的女儿，您的女儿是个美丽单纯的女孩，而我是个心机深沉的孤儿！我从30年后而来，有太多说不出的秘密……”

“您尽您所能，把最好的给我，温暖我，亲昵我，您的怀里，我是最放松最留恋的……陈健是30年后的高官，我没想过高攀他。我从小自卑，怕受伤害，不敢恋爱没想过结婚……您让我和他好好过日子，我听您的话……”

“我真的爱上他了！爱他忧愁时皱眉，爱他微笑时真诚，爱他父亲般的宽厚温和，爱他被我责怪时委屈的眼神……我想帮他成功，让他在30年后的疫情里，力挽狂澜，救助百姓、建功立业！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他也那么爱我，处处照顾，每天给我洗脸洗脚……他在我心里，不仅是丈夫，是父亲，是哥哥，是一堵不倒的墙，为我挡风，让我依靠，给我温暖……谁都说我们俩般配，可为什么命里注定他会再娶？！”

稚子般张开双臂，她只扑到一片虚影，不得已，蜷在妈妈的虚影里哭泣：“抱抱我，妈妈！我该怎么办？抱抱我，妈妈！”她抑不住地放声大哭！

“抱抱我，妈妈！妈妈！”

“兰兰！兰兰你醒醒！”

从哭泣中被摇醒，看到满脸泪水的陈健疼惜地盯着她，毋兰转脸躲开他的视线。

陈康看着她哭：“嫂子，你发烧昏睡两天了……今天，妈出殡，你能坚持吗？”

“唉！真是少找的好媳妇呀！对婆婆是真好！”陈健的婶婶抹着眼泪，“今个恁妈出殡，你是主角，大伙都看着你呢！”

毋兰硬撑着坐起，陈康端碗水过来：“嫂子你喝水。慢点，嘴上都是水泡！”陈健接过碗喂她，她疼得张不开嘴，低头小口啜着。

孙成功风尘仆仆地赶来，交给礼宾一个信封后，进到屋里大吃一惊：“兰兰！怎么病成这样子？！汪汪不放心你，半夜就催我来！”他看向陈健，眼神里满是责备。陈健叹了口气。

毋兰的泪流下来，孙成功拍拍她的肩：“节哀！老人病了这么久，早该有思想准备啊。”

毋兰摇头，谁知道她的痛苦和悲哀？

之后，如同傀儡一般，毋兰被两个妇女搀着拜、跪，扶灵到墓地。

棺柩落入墓穴，“封土！”村长喊道。陈健兄弟铲土洒上棺柩，随后丢开铁锨跪下痛哭。毋兰怀着忿怨抓起土想砸上去，众目睽睽下终究忍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将土堆填进去，圆成坟丘。

两个妇女拉起她的衣襟兜上坟土，架起她往家跑：“别回头！这是你妈给你家留的财，赶紧带回家！”

毋兰却忍不住回头看，那坟丘埋葬的不仅是婆婆，一同埋葬的，还有她的爱情，她对未来的美好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