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让我告诉肖恩？”林强又追问。

“嗯，我不想肖恩叔叔知道我得了绝症。不知道我的日子还有多久……我走了，你可以告诉他，把那枚钻戒还给他……”

“以他的背景，能动用更多手段帮你治病啊！”

“再治疗也无非多活几年，”毋兰苦笑，“还要在病痛里煎熬……人总是要死的，何必呢？我受苦，周围的人受伤！”

林强的泪流下来：“毋兰，生命美好……我需要你活着，验证我的新药疗效……”

“生命美好，但不是受酷刑一样活着。所以坦然面对生死，接受命运的安排，也是一种美好。”毋兰笑着抱抱林强，又抱抱林强的妻子，“谢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能更从容，更平和地面对一切！我会尽力活着！”

林强的妻子也默默地流泪，她帮毋兰戴上假发：“看，这发型真适合你！等你的真头发长好了，还可以修这个发型。”

看镜中的自己，毋兰也笑着表示满意。化疗时脱落的头发，刚长出黑黑的一层柔软。戴上一头小碎卷的假发，那个原来扎低马尾的俏丽少妇，变成了精致玲珑的小女人，只是肤色不似以前光洁，深陷的眼窝让眼神略显疲惫。

回到卫生厅家属院的房子，毋兰看着毫无生气的家，泪流满面。一切都没改变，只是到处布满灰尘和蛛网。陈健应该很久没在这里住了。他是不是又搬去红楼了？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下面是修改过的离婚协议书，陈健已经签字。毋兰拿起，轻轻抖落灰尘。

兰兰：

我们的家，都是你在付出。一切都是你的，我什么都不要。

原以为我的余生，只有好好照顾你这一件事……是我自作多情了！

去找你要的幸福吧！拖累你几年，耽误了你美好的青春，对不起！

陈健

纸是皱的，有泪水洇染的痕迹。毋兰的泪也簌簌掉落上面，把灰尘冲出深浅不一的纹路。

她曾恶狠狠对肖恩叔叔说，她永远不会离婚，现在是她要离婚；她以为她的陈健要抛弃她另娶他人，现在是她抛弃他；她担心她的陈健改头换面，却是指向她香消玉殒的归宿……人生无常！已知里似乎藏着未知……

抹去泪水，毋兰郑重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给家政公司打电话来做保洁后，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却始终按不下发送。

“陈健，我已回来。什么时候去民政局？”狠狠心，她闭上眼按下发送键！

“越快越好！明天吧”。信息很快回复过来，倒让毋兰没有想到。她满心酸楚，又回复一个“好”字。

“请问，你这些还要吗？”家政提着纸篓让她看里面的东西。

毋兰大吃一惊：里面全是碎照片！婚纱照被剪开，陈健的那部分没见，只有毋兰的部分，被剪得支离破碎！一张毋兰的单人照也没放过，眼睛被戳成洞……

“陈健！看来你是真的恨我……”毋兰痛不欲生，泪如坠珠。转而一想，她不就是要陈健恨她吗？斩相思，再无相思情意了！甜蜜恩爱的过往，也如云烟散去，杳无影踪！

她提着纸篓到厨房，打开烟机，点燃这些碎照片，心里有种黛玉葬花般的凄然……

花谢花飞花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抷净土掩风流！

已知是死，未知是何时死、怎么死。

陈健已恨她入骨，似乎她可以放心离去了……可，作为林强的新药研究试验受试者，她还要作为观察对象，去验证新药的疗效。否则，就辜负了林强几个月衣不解带的照料。

想到这里，毋兰沉沉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