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思礼先生坐在了他二十年如一日的位子上，等待着他的牛排和蔬菜。可他今天没有拿出报纸，反而是拿出来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复杂的研究笔记。

仔细去看，这竟然不是什么编程算法，而是一些语言符号。一些是希腊语，一些事腓尼基语，还有一些是画出来的符号。他是个专注于研究的人，专注于挑战的人，而他最喜欢在这个餐馆，这个座位，这个阳光与时间交界的时间，他可以动脑了。

“寻找天堂……天堂之……”

“寻找星际之门，唯有神界才能得到死者苏生之谜，也有可能是写这句话的人找不到鞋带子了，这要看这句话的年代和上下文。”

一个年轻人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将他的笔记本拿了过去，随手拿着铅笔在上面乱写乱画，还挑衅一样。

“你用中王国的语法去解释早王国的方言，能翻译对才奇怪呢。这个面包符号在早王国仅仅是阴性的一种定词，而不能代表全部，喏，它不能用希腊语去套，要用古亚述语去解释。”

“喂！别乱动我的……”

德思礼先生一把将笔记本抢了过来，刚想要痛骂一通，眼神却落到了这被乱写一通的纸上，顷刻间不能言语。

良久，奶昔的热气已经消散，他才抬起头来，严肃的问道：“整个泰拉，我从未听过有人能解读早王国的文字，你为什么能够做到？还有，这些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讲的是只有去市场南门才能买到鞋带，要注意上下文语境啊。”

这个坐下的少年点了点这枚笔记本，露出了一丝处于天才的自负微笑，伸出手来：“我是林溪云，是一个天才学者，有一件事要请教你，德思礼先生。”

德思礼先生和他握了握手，感叹了一番对方唇红齿白黑眼圈的年轻。林溪云适时地叫了一杯稍甜的咖啡递给他，这老哥的话匣子可就打开了。

“说来我现在在图书馆工作，正在研究早王国的文字，只可惜年代太过久远，那可是2-3K时代的事情了。”

德思礼摇晃着脑袋说道：“前些日子馆里面买了一台计算机，计算机你知道吧？还有个键盘，插上磁带或者是软盘，能做很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我研究了好几天，才算是整出来了一个能自动检索文字的程序，只要我将照片输进去，它就能……它就能……”

说到这里，德思礼先生的表情已经蚌埠住了，双眼已经充满了悲伤的红。他两只手按在脸上，用力将眼泪憋回去，随即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是个星期天。”林溪云看见他的样子，也从心底生出一股子悲戚感，便从身边递来一瓶子威士忌，端直倒了两杯：“我刚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你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成就，我们应该喝一杯。”

“可现在……算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永远是在悲伤和激动的时候建立的，当两个玻璃杯相交，发出一声叮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能够得到一些消息了。

“这个程序几乎耗尽了我的心血。”德思礼一口闷，随即说：“可那个该死的馆长，他觉得我实在胡闹！说什么机器怎么会懂得人的思想？机器怎么会认得人类的文字？我没能说过他，老弟，他是馆长，他可以让我明天就滚蛋，我可以走，但我的家人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如果他们向我要糖吃，我又该怎么办？”

“让机器知道感情？老兄，你简直在开玩笑。”

他的嘴巴停了下来，双眼难以置信的爆发出摄人的光：“你不相信？”

“您也是知道文字的人，单一个草环符号，便有可能是复活，也有可能是鞋带。如您所见，我是一个语言学家，您也是个语言学家，感情是多么精妙，多么缜密的东西，人只会在时代的洪流之中为了金钱出卖情感，而怎么会有铁疙瘩为了便乘人而主动产生情感呢？这不科学，德思礼先生，这不科学。”

“什么！”

林溪云的激将法让德思礼先生非常激动，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奶昔没有站稳，直接浇在了牛排之上。刹那间餐厅中的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就连面色不善的保安也迈步走了过来。

“抱歉，我可能失态了。”德思礼先生悻悻的坐了下来，但还是恶狠狠的说：“可这非常科学，我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

“可您准备怎么做呢？就凭在电脑上敲上几千行代码？您是懂计算机的，几千行代码能做什么？甚至于说，只是识别几张照片，怎么可能让机器产生感情呢？”

林溪云这一手偷梁换柱玩的厉害，人家德先生只不过是想要证明机器能认得文字，林溪云直接就给说成机器要产生人的感情，这难度直接上了天。

但德先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终点线在坐着火箭跑路，他只是觉得这小子说得对啊，几千行代码够干什么吃的？

自己二百多的智商，自认为已经做到了世界的极限（事实上还真的是世界最好），也不过是开发了一个能识别照片的程序罢了。测试的时候，甚至还有将狗认成猫，猫上写个螃蟹的窘境。

这真的够么？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人的伟大思维也是需要伟大的身体才能承载。”林溪云摸着还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的说：“量变产生质变，质变需要量变。哥白尼说太阳是宇宙的中心，我说人才是宇宙的中心，而在中心与中心之间……”

“请您说人话。”

“……总之就是，现在的硬件平台完全无法实现你的理想。”林溪云正色道：“女娲抟土造人，也是先捏一个小尼人然后吹气，总是要先有强大的电脑，才能有强大的程序，你说是么？”

德思礼已经干迷了，他是个天才，毫无疑问，能在三十岁就能创建出天网的核心算法，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天才，是人工智能界的豪杰。可天才也有分野，他绝不是林溪云这种已经不是一个物种的天才，他只是研究，而对于研究的方向，他一无所知。

眼见他已经彻底迷瞪了，林溪云露出了售楼处一样的诱惑微笑：“先生，我有一件好宝贝要给你看，非常非常好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