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眼看过去，只见面前的女子梳着普通的发髻，鬓角插了两朵到粉色的樱花，与身上那身白衣相得益彰。未施粉黛的小脸肤若凝脂，小巧精致的五官是个美人坯子。眼睛里虽然含着泪，却噙着不让落下，虽是柔弱不禁风柳，骨子里的倔犟却是昭然若揭。

压下心中震惊，她开口道：“你名叫楚意欢？”

楚意欢点点头：“回圣女的话，弟子名为楚意欢，今年十九岁，家中有一年迈的老父亲，身居玉竹城嫦娥山中。”

这次不是漪西洲震惊，连着水以水都开口问道：“嫦娥山中，你的父亲可是楚善中仙师。”

漪西洲看水以水反应奇怪，便道：“有什么不妥吗？”

水以水道：“玉竹城嫦娥山中只有一位退居山林的老医师，便是楚仙师，传闻楚仙师素有医圣之称，一双圣手能解百毒，天下之下就没有他不能解开的毒药。只是后来遇到知己，便退隐山林，同爱妻逍遥快活。”

她看了眼平平无奇的楚意欢，似是遗憾道：“没想到她会是楚仙师的唯一女儿。”

楚意欢不好意思的道：“家父一向倡导低调，若不是圣女问起，我是不愿敞开父亲名讳的。”

水以水道：“进入圣女宫会有弟子家族调查一事录，你能不动声色进来圣女宫，定是撒谎了吧。”

楚意欢笑得憨厚，心里则是非常得意。进圣女宫还不容易，好歹她是楚善中的女儿，家族基因搁在这里，那些个小考试，她闭着眼都能抗过去。至于身份，天下性楚的那么多，她随便杜纂出来个糊弄过去不就得了。

水以水看她得意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就算你是楚仙师的女儿又如何，圣女宫从不徇私枉法。今日你违背圣女宫规矩，也免不得被赶出圣女宫。”

楚意欢瞪大了眼：“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没这么严重吧，好歹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行不行？”

水以水铁面无私的说了句“不行”，楚意欢这才知道着急了。

她好不容易进来了圣女宫，还没好好参观参观圣女宫究竟是什么样子，便要被赶出去。这要是被他爹知道了，多丢人啊！

楚意欢用一双蓄满眼泪的眼睛，转身抱着漪西洲大腿，楚楚可怜的道：“圣女，我知道错了圣女，求圣女不要把我赶出圣女宫。”

说着便将头埋在漪西洲淡蓝色的衣裙上，低声呜呜哭了起来。

水以水咬碎了牙，恼道：“楚意欢，圣女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碰的，赶紧滚开。”

漪西洲想到了那日肖长客临死前满脸不甘心的样子，总归是临死留给自己的意愿，其言也善吧。

“念在她是初犯，便原谅她一回吧。”漪西洲语气轻轻的，字字有力，不容一点反驳。

水以水长嘴还要说什么，便听到前方迎来的漪慕言轻柔的声音：“圣女说什么便是什么，以水，你听从圣女的便是。”

漪西洲回过头去，身上便落了一件湖水蓝的披肩纱衣。

漪慕言为她披好，温柔的笑道：“进秋后天便凉了，别忘记添衣。”

漪西洲淡淡笑了笑，并不排斥漪慕言这种亲昵动作。

水以水只觉眼前一幕刺眼，她慌忙低下了头，应了声：“是”。

楚意欢得了宽恕，欢欢喜喜的对着漪西洲行了个大礼：“多谢圣女饶恕意欢这回，意欢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痛改前非，认真恪尽职守。”

她满脸天真又调皮的样子，像极了玄灵儿。许是被爹娘保护得好的孩子都会如此天真直率，喜欢欢笑吧。

漪西洲从前羡慕过，如今看着，只觉得那是曾经自己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起来吧。”她淡笑道。

楚意欢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顿千恩万谢，狠狠夸赞了漪西洲一顿，这才蹦跳着走了。

这事是有些奇怪的，能进圣女宫的人多半武功底子都不错，更何况，楚意欢是楚善中的女儿，并非平庸之辈，再者习武之人洞察力远要比寻常人好的多。夜里雨水瓢泼，楚意欢怎么可能听不到。

“这事我会禀告宫主，暂且不要声张。”漪慕言说道。他与楚善中有些交情，儿时见过楚意欢几面，毫无城府的心性一直都是如此。楚意欢不会撒谎为自己开脱，那便是昨夜她真的没有听到雨声，至于为何听不到雨声，便有讲究了。

“是。”水以水依旧低着头。

漪慕言没再看她，拉着漪慕言往葡萄藤架子里走去。

这时节，葡萄已经落败，叶子也开始掉落，小虫偶尔也在廊坊中间盘旋，抬头便能看到明艳艳的天。

“看你好像挺喜欢楚意欢那丫头的，怎么没将她要来你这里。”漪慕言说。

漪西洲怅然喘口气，到了她这个年纪，总觉得没有了再交朋友的必要，也不知是心性如此，还是她懒散惯了。

“她喜欢自由自由的日子，跟在我身边太无趣了。”

漪慕言打趣她：“你能随意出入圣女宫，满世界跑，跟圣女宫日复一日的规矩职责才是最无趣的，你就别谦虚了。”

“那你为圣女宫大弟子，经常出去玩吗？”

漪慕言摇摇头。

他每次出去都是有任务的，能在玉竹城都鲜少，多半是在各国漂泊，而且十分危险。他没敢告诉漪西洲，怕吓到她。

“那不就得了，身居高位，才最无趣。”漪西洲也有了几分真笑意：“照你们说的楚仙师应该十分厉害，他的女儿就在圣女宫受了委屈，你就不怕楚仙师知道了，提剑来找你。”

几缕斑驳的残影打在漪西洲柔和的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细细柔软的绒毛。漪慕言蓦地便想到了昨日，漪西洲满脸通红的娇羞模样，顿觉一阵燥热，他暗骂一声“畜牲”。

“不怕呀，我与楚仙师有交情，楚意欢在圣女宫拜师学艺，我这是好心收留，没问楚仙师要学费都是好的了。”漪慕言眯着眼睛，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让他看起来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