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怎么了？”李南跟进屋内，看着楚星寒将素轻一放在床上，起身时微微有些踉跄。

李南忙上前两步将人扶住，“皇上，您不会一路上都在给太妃输送内力吧？”

楚星寒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闻言摇了摇头，“你不懂！”

李南实在看不得这样的楚星寒，“皇上，属下知道你看重太妃，可是您不仅仅是我们的主子，您还是明安的主子。”

楚星寒苦笑道，“以前，朕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包括自己的心。可现在，朕突然发现，能掌控自己的心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在素轻一身上，朕体会到更多的无可奈何。这种感觉，你不会懂。”

李南确实不懂，他年岁比楚星寒小，有记忆以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活着走出狱门，走到楚星寒身边。至于其他，他鲜少在意。也只是这一年，和素轻一接触的颇多，才会生出不一样的情感，否则，他定然不会如此忍受楚星寒对一个女人如此不顾生命。

“这驿站偏僻，怕是没有好大夫。皇上您先调息片刻，属下未太妃输送内力。”李南说着松开楚星寒向往床边走，却被楚星寒拉住。

“没用的！朕试了一路子，内力入体，如入深渊，毫无作用。”楚星寒有些挫败，他鲜少如此，可这几日，在素轻一身上却常常体会到，这滋味，太难受。

“那，那该如何是好？”

楚星寒摇头，“你先出去吧，守在外面，朕无碍。”

李南又看了一眼素轻一，心中叹了口气，没再劝说。

东巫山驻地内，音素正伺候楚星礼沐浴，外面忽地响起敲门声。

音素看了一眼楚星礼，见他闭目养神，只抬手示意她出去看看。音素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开门。

“王爷……”宋绍开口，话到嘴边又急急停住，“夫人，王爷睡了？”

音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屋内出来顺手将门关上，引着宋绍走出几步才道，“今日王爷心神俱损，此刻已经歇下，宋将军有事告诉妾身也一样。”

宋绍有些犹豫，抿着嘴没说话。

音素道，“宋将军莫要误会，妾身自然不能做王爷的主，只是打算等王爷一醒来，便将宋将军的话传达过去。若将军不方便，那就请回吧，待明日王爷起身，再来禀告也不迟。”

宋绍沉吟片刻道，“王爷可曾说，皇上如何了？”

音素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柔和，闻言微微一怔，诧异道，“宋将军何出此言？”

“其实，在今夜之前，我曾和皇上去过那个地方，夫人不知其中凶险，即便是久经沙场之人，也怕是要夜夜噩梦相伴。今夜，皇上又出现在哪里，还被困于其中，属下只是担心皇上安危，所以特来询问。”

音素柔柔笑道，“宋将军对皇上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妾身虽是女子，不懂君臣之谊，可依旧感念将军之心。将军与皇上是君臣，尚且如此用心，王爷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又岂会差之。众将士已经回营，王爷却坚持留在山路边，一直等到皇上下来才肯回来，以至于身心俱疲，昏睡过去，竟是忽略了众位将士对皇上之心。宋将军莫怪，等明日王爷一醒，妾身一定将宋将军之意告知。”

宋绍虽然是个纨绔，可毕竟也算书香门第，音素说的弯弯绕绕，他多少还是听明白了。脸微微有些泛红。

“夫人严重了，既然皇上安全退出，何故不回军营？”

音素眸色微微一转，脸上显出几分犹豫，“宋将军，有些事，妾身不太方便说。”

宋绍一听，大急，“可是皇上受了伤？”

“那倒没有。皇上洪福齐天，并无大碍。只是，太妃她……”

音素欲言又止。

宋绍登时响起今日军中传言，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宋将军，此事关乎皇家秘密，妾身实在不便多说。宋将军只要明白皇上无事便可。”

宋绍点点头，躬身一礼，“属下叨扰了，告辞。”

音素回了一礼，目送宋绍离开，眼中闪现一抹冷意。

这世间，本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当初随着楚星礼一起从山涧离开的，还有几个士兵，曾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诡异的谈话，足够他们猜忌许多。

素轻一对此一无所知，她此刻正陷入一段涟漪的梦中。

有人在她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却看不到是谁，可内心的喜悦雀跃却无比真切，还有身上的触感，仿佛真的有人在抱着她，亲着她。

她根本不想去挣扎，甚至，不想去看清楚那人是谁。

那种感觉，仿佛腾飞在云雾之巅，俯瞰众生，俯瞰天地，升华于世间，凝聚成脱离尘世的一颗星辰，消失于浩瀚天空。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狂喜之声传来，素轻一看到一个喜婆摸样的女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狂奔而去。

路的尽头，一个明黄身影背手而立。

“天地玄黄，我赐你玄字，可好？”

“素玄？”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素轻一感觉到一只湿哒哒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好！”

明黄身影将孩子抱住，温热的眼泪落在孩子的脸颊上，忽地，有一只大手缓缓的攀上孩子的脖子，素轻一猛地感觉到窒息感，她想大叫，却叫不出声音，张牙舞爪的去挣扎，而那孩子，也在张牙舞爪的挣扎。

画面陡然间发生了转变，素轻一看到一座坟，墓碑上却空无一字。一只粗粝的大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立在墓碑前面。

“玄儿，你娘亲，走了！”

素轻一觉得难过，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那孩子也在哭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无比可怜。

“哭有何用，你娘亲是为你而死，你却还要让她伤心吗？”

小孩子听不懂，哭的越发悲伤。

那粗粝的大手忽地将她甩开，力道之大，将那孩子摔在地上。素轻一能感觉到那孩子的惊慌，她几乎立刻爬起来去拉那人的手，却又再次被摔开。

一次，两次……十次。

最后，小孩哭的声嘶力竭，绝望的爬到墓碑前，抱着无字墓碑，哭到昏死过去。那种被人遗弃，整个世界再无人怜惜的悲痛让素轻一猛然醒来。

她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的床幔，脸上一片冰冷。她抬手去摸竟全是眼泪。

“素玄是谁？我，是谁？”她喃喃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