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陆太师呈上来一份资料，是从东巫山送来的设计图纸，足有半米高，上面是楚星礼对于机关双翼的设计改造过程，以及在战场上的运用。

明安以武立国，没有什么比在军事上的助益更能赢得民心。

楚星寒知道，楚星礼关不住的，不仅关不住，还必须给予更大的权力。

“四王爷擅自调兵入京，按律当斩，不过他研制的奇兵，却也解了京城之危，功过相抵，这几日牢狱之灾就当是惩罚了。至于机甲双翼的事情，朕会亲自与四王爷商榷，若的确可行，我明安军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吾皇万岁！”

楚星寒亲自去天牢里将楚星寒和宋绍接了出来，宋绍被准允回宋府探亲，而楚星礼随着楚星寒去了武英殿。

二人一路都未说话，气氛有些怪异的凝重。

等到了武英殿，楚星寒让福寿准备酒菜，便自行走了进去。楚星礼停顿了一下，低头跟了进去。

他知道楚星寒在怀疑，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想继续装下去，连素轻一都不在了，这个皇宫又有什么值得期待。

“皇兄有什么要问的，便直接问吧。”楚星礼站定，直直的看着前面背手而立的楚星寒，眸中闪烁着一丝难以压制的得意。

楚星寒回头看了他一眼，“朕只是欣慰，星礼终于有了皇子的模样。”

楚星礼笑道，“多谢皇兄谬赞。原本这也只是臣弟消遣时间的喜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军中发挥它的作用。若皇兄支持，臣弟……”

“行军主帅，什么最重要？”楚星寒忽地打断了楚星礼的话。

楚星礼满腔激情被打断，眸色微微一沉，面容显出几分阴狠之色，“皇兄想说什么？”

“行军主帅，观战局，行一步而谋十步，这是基准。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这是运气。一个人，可以靠运气而生，而主帅却不能。”

“皇兄是说，本王这次只是运气？而非谋略？”

“莫非星礼此举是谋略？”

谋，计划之说，非在当日当时，亦非情急而出。

楚星礼愣住，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别开脸冷道，“皇兄只是在意，此局被臣弟破了。”

楚星寒笑了笑，眼中带了些许失望，“星礼，素轻一死了，你我之间，何须再如此。”

“你闭嘴！”楚星礼猛地炸毛，“你不配提她。一个小小的离心仇就让你束手束脚，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何谈保护明安！”

楚星寒没说话，楚星礼又道，“本王承认，今日之事，我谋划多时，机甲之事也是我刻意隐瞒，我想要的，不过是设局带走素轻一。可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竟真的舍得将她活祭。我救不了他，但我，可以拯救明安。没了我的机甲，你们面对那些怪物，只有被杀的份。”

“你的双翼英雄，可曾找到离心仇的所在？你抓到的那些怪物，你又可曾真的将人困在牢中？楚星礼，除了自以为的光芒万丈，你究竟拿什么自得自说可以拯救明安？几日的牢狱静思，你竟是一点都没有明白接下来要走的路吗？”

楚星寒恨铁不成钢，他以前不愿相信曾经父皇的定论，他以为，那只是因为楚星礼失去了可以练武的机会才会失去了父皇的青睐，如今，他竟是渐渐明白父皇的话。

明安，不能落在楚星礼的手中，永远不能。

楚星寒缓缓闭上眼睛，所有设想在这一刻瓦解。他的失望，仿佛和楚自封的失望融为一体，楚星礼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满心欢喜的爱着父皇，换来的却只有刻薄的失望。

楚星礼无法做到在楚星寒面前淡定，自小被对方的光芒掩盖的自卑让他做不到淡定，他很想疯狂的去撕毁楚星寒脸上的自信，让其惊慌，让其愤怒，让其沦为和曾经的自己那般，觉得前方永无光明。

“皇上到底让臣想明白什么？想明白永远要被你的威压所震慑，想明白，无论臣多么努力，这世间之人，能看到的也只有皇上您？可是，凭什么！”楚星礼歪着头，明明一脸天真模样，却又扭曲的丑陋不堪。“你说，凭什么？只是因为父皇选了你，我便要一辈子苟且而活？我不愿，皇兄，你听见没有，我不愿！”

终于撕破了脸皮，楚星礼反而觉得轻松了。

“我给过你机会的，皇兄，我给过你机会的。蓝商那次造反，我明明可以稳坐那个宝座，可我给了你机会。我信你，敬你，爱你，可你那？皇兄，你给了我什么？你欺我，伤我，遣我，你恨不得我永远不能回京！你还将我最喜欢的女人，活活烧死了。皇兄，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稳坐宝座？楚星礼，是我们将你当成傻子，还是你以为蓝商是傻子？还是这满朝文武是傻子？母后可以自圆其说为国为民垂帘听政，可上有皇叔，下有臣子，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你若登基，必将受万民唾弃。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

楚星礼咬着嘴唇瞪着楚星寒，眼角微红，愤怒羞耻不甘齐齐涌来，其实当他知道易先生是楚星寒的人之后，他就知道，即便当时自己不倒戈相向，那一局，蓝商也必定败于楚星寒。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承认楚星寒的谋略，不愿轻视自己的重要性。

他是皇子啊，除了楚星寒，这个世上最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人，怎可如此无用。

“你不是说我找不到离心仇抓不到那些怪物吗？那我便做给你看。若是我能办到，皇兄便给我一次造反的机会如何！”楚星礼退后两步，直视对方。

福寿带着两个小太监正端着酒菜，听到这话，愣在当场。

造反？

“楚星礼，你休要胡闹！”楚星寒沉声道。

“你还是不信我，你还是不信我。那我便做给你看，到时候，京城大乱，你莫要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

他吼完，转身走了。

福寿手中的食盘被楚星礼撞翻在地，一片狼藉。

“皇上赎罪！”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楚星寒拜拜手让人离开，沉默良久哑声唤道，“影煞！”

顷刻间，楚星寒面前跪了一人。

“跟在楚星礼身边，护住他。”

影煞愣了愣，影卫的本能让他不懂质疑，“是！”

身影随着声音一起消失，楚星寒心中一片荒凉。心中无限情愫，却无人可诉。暗夜晃动，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素安宫的门外。

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再无一人。

他推门进去，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

福寿跟在身后，不知该如何劝，只是将灯撑得稳一些，他想起师父曾经交代的话，有些不忍。

“皇上，夜深露重，您保重身体。”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对星礼太过苛刻。”

福寿道，“皇上是兄长，长兄如父，四王爷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