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魔尊他超凶

作者:夏清茗 | 分类:幻言 | 字数:260.7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故梦如冰

书名:魔尊他超凶 作者:夏清茗 字数:2432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9:26

昆仑主峰之巅的云渺宫,曾是四海仙灵最是憧憬的地方。

可少有人真的走进去过。

只是远远看上几眼,都觉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宫殿矗立于皑皑雪峰巅,三面峭壁,只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青石路直通玉阶。

曾有千灵来朝,万里层云卷涌如浪,逐着瑰丽流霞,澎湃地流到天尽头。

巍峨,壮丽,不可逼视。

重黎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可再一次站在这条路的起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一日,他初来乍到,头一回仰望着这座宫殿时的场景。

那日镜鸾就站在那边的廊下,长潋还是少年模样,还有人牵着他的手,走过漫漫长阶。

告诉他,到家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宫宇阆苑,同样的一条路……

冷冷清清,比封山的时候好不了多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这片朝雾花,又是怎么跨过那道门槛的。

就算离开好多年,再回来,仍能清楚地记起殿中哪块石砖他曾罚跪过,哪一盏宫灯上有裂痕。

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四下静得可怕。

他第一次发现,这里原来如此凄清。

好像千万年以来,都没有谁真的来过。

万般皆过客,独坐是星河。

西海终于刮起了东风,可这里,冷得刺骨。

莳萝望着他,嗫喏许久,仍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重三岁,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笑话你……”

没有人敢走过去,仿佛这道门成了生死的界限,一旦跨过去,剩下的就只有绝望了。

但莳萝走过去了,扯了扯他的衣袖。

“爹爹说过,世间生灵没有谁真的能脱离生死,凡人的命就更短暂了,你心里难受,别憋着……”

她顿了顿,道,“陵光上神救下了这么多人,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他终于回过头看向她。

枯然如死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只是呆滞的,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只是浑浑噩噩地来到了这。

莳萝有些害怕,回头向颍川求助。

颍川站在门外,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出来。

“重黎。”他唤了声,话到嘴边复又如鲠在喉,沉默几许,才继续说下去,“不周山之后,你把自己关在凫丽山三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那时也都说过了,横竖你也没听进去,我也不想劝你什么节哀顺变,事已至此,你要看便看,要守便守,但有一点。”

颍川的眸光凝住,盯在他身上。

“你给我好好活着,无论知道什么,听到什么——都好好活着。你活着,她才没有白死。”

身后的殿门被缓缓合上,如利刃切断了光亮,只几缕寒光,薄如蝉翼,照在巍巍石柱下,长明不灭的幽烛旁,两具沉霜凝成的冰棺上。

沉霜如雪,在棺椁上开出了朵朵晶莹剔透的霜花。

寒气滚滚,落在棺中人素白的面容上。

从眉睫,到唇角,蔓延至每一处肌骨。

断成两截的寸情和天一镜的碎片也放在棺中,躺在她身旁,散尽了所有灵泽,已经开始出现锈痕。

重黎有想过她会有死去的一日,数十年,百年之后,她要是还没位列仙班,终会一日日地老去。

他总想着她老了以后的样子。

满脸皱纹,亦或是垂垂佝偻,陌生的很,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根本想不出这个人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两具冰冷的遗体,就这么突兀地摆在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没有怨恨终了的痛快,也没有像楚司湛那般失去了师父后的伤心欲绝,无喜无悲。

只是整颗心都像是被生生剜去了,整个胸腔都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他困惑地望着这两张愈发相似的脸,青稚或威严,好像都很陌生。

他记得,她是云渺渺的时候,起初是会对他生气对他笑的。

他牵过那双手,很冷,如今更冷了。

朱雀怎么会怕冷呢?

他一直觉得奇怪,却从未深究。

她的事,他总在避免多想。

可她如今就躺在这,回想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连凡人的她都不再对他笑了。

诚然清楚她就是这么个人,冷漠薄情,不说话的时候那张脸瞧着格外冷漠。

但看着这张白得发青的面庞,仍觉恍然。

他不太明白,她怎么就死了。

明明走得时候,她还如此刻薄地驱赶着他,明明他留下了逆鳞,只要她喊一声……

又如何?

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会喊他,向他低头?

她那样的人……那样的人!

他伸出了手,去摸了摸云渺渺的脸。

比起一旁的真身,他觉得这才是她。

冷如冰的脸颊,瘦削,苍白,眉睫覆着白霜,没有一丝热气儿,那张刻薄的嘴居然在笑,诚然只是微微扬起了那么一丁点儿,她的确是笑着的。

青筋丝丝缕缕,从脖颈一直爬到脸上,像白玉下的皴痕。

他俯下身,听她的鼻息,探她的脉搏,然而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轻轻贴在她的心口,想听一听她的心跳,脑海中却猛然跃出了镜鸾怨恨的面庞和声嘶力竭的哭喊。

交织在一处,他才想起。

她的心,已经剜给他了。

整个人仿佛跌入万丈深渊,坠进寒潭,被拖到最深处,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他想握住那双手。

那双遍布伤痕,还紧紧捏着的手。

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每一根手指,从长着薄茧的指腹,看到掌心。

他牵过她的手,纤长而骨节分明,像孤傲的梅枝,只有掌心柔软细腻,牵着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去细细感受。

可此刻看到的,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霓旌揽下了替师妹清理遗体的活,将她身上的血污都洗干净了,换了身衣裳。

只掌心,残留着血迹斑驳。

和一枚瑶碧石。

用黑绳缠着,本该被她丢掉的——他最是熟悉的石头。

巨大的惊骇汹涌而起,他拿起石头的时候,手都在抖。

长潋同他说,她中了血咒,原本是不得不听命于无尽的。

可她忍下来了。

他的师尊,他的渺渺,忍下来了。

那么疼,怎么做得到……

她怎么做得到!

他将她从冰棺中抱起,像是怕被人偷去了心爱的糖果的孩子,紧紧地把人箍在怀里。

孟逢君说,无尽把她的血都放干了,就在那座高台上。

一滴一滴地放。

问了好多遍长生之血和朱雀血翎的下落,都没有从她口中得到一句真话。

被刺断经脉,被斩断骨头,痛不欲生的时候,她连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

血流出来,化作赫赫的声音,将憋不住的答复含糊了过去。

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她就不会疼吗?

她就不想活吗?

就不配。

有一颗炽热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