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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隐梦

作者:水墨嫣青 | 分类:古言 | 字数:68.1万

第138章 救治阻拦

书名:凰隐梦 作者:水墨嫣青 字数:3358 更新时间:2025-01-24 02:13:53

听音寺一如既往的梵音诵语,天地之间风暖花香,河水一碧明澈如镜,倒映着遗世之景,见者心旷神怡,而宿衣偏偏就是个例外,再美的风景如今入眼也是枯燥无味的。

他已经愁了几天了,眼看日子接近,更是越发的愁眉不展起来,这到底要怎么办?陛下若是来了,他是以死相谏还是顺水推舟?

难得竟有他如此至关重要的一次,可是就算他拦着劝着,怕也挡不住陛下的决心啊,为了解决夜王殿下体内的蛊王王一事,陛下可谓是煞费苦心,寻常在紫宸殿中一有时间便研读医书,虽说时日尚浅,但书中的药理怕是已经比他还要精通了吧。

若是陛下打定主意,非要如此行事,那可当真是被儿女私情给冲昏了头脑了。

他纠结不定,怎么想怎么不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什么双全的办法,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到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的不再多虑了,随它吧,若当真有此一劫,也是避无可避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吧。

日上三竿,寺中众人已然结束晨诵,准备挑水预备做饭。

偏僻的一角,静室之中气氛格外冷凝,桌案上药方已经散落了一地,无从下手收拾,而桌上的碗中的颜色仍旧是斑斓不一。

良久不闻人语,只有风吹起一地纸张簌簌声响。

“成了吗?”

姑苏亦水微一抬眼,眸中有焰光一瞬明灭,只剩下一片空旷,似乎看了一切入眼,却不曾走心去看。

云渡缘手中针袋铺展开来,长长短短各有粗细,锋芒清寒,他指尖一一抚过,神色沉凉。

“成了,万事俱备。”

他心底已有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面上依旧是沉稳如山,神色镇定。

若是败了,若是败了,说是九分把握,可若是当真碰上那一分败了呢?不说本身他并不熟悉蛊王习性,若有意味无从下手,便是施针让她昏睡过去这一关都是极难的。

这一碗药饮下后,若是药效发作,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疼,恐怕倒是施针也是惘然,她极有可能会硬生生被疼醒,清醒状态下蛊王的抵抗会越发剧烈,药力与蛊虫此消彼长,她若抗不过,极有可能承受不住疼死。

姑苏亦水打量过他的神色入眼,心底有几分了然,大概情形她也是看出了些端倪,风险是绝对少不了的,她也从不畏惧,若是相要安稳苟且活着,那她大可听话的回去隐凰城,接着用鲜血换取解药。

可是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泥沼,只会越陷越深,不破不立,想要解脱的话,她就只能放手一搏,赌上一切换一个短暂自由,若侥幸能活下去,杀该杀之人,爱此生所爱,哪怕只是一时一刻,也才算是不枉此生,死也无憾。

“我不需要万无一失,你放手去做便好,我信你救得了我,你信我活的下来。”

姑苏亦水话出,恍惚又想起了当年抚国皇宫碎雪殿中的情形,他就过她不止一次,若是没有云渡缘,姑苏亦水早也不知死过多少次。

当时不知,她有一日竟会抛开仇恨在外为生死挣扎,果然天有不测风云,大约这句话也不妥帖,但对她来说,这当真算得上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了。

落到如今困窘地步,进也难,退也难,只能一拼了。

云渡缘闻言亦是一愣,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她讲这句话,却每每听到,都莫名沉重,呼吸都开始凝滞了起来。

她的信任,也是他的负担与枷锁,让他情愿折磨在其中。

“既如此,那我便放手一试。”

他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指了指里间不大的床铺,指尖磕在了桌面上,蹙眉道:“躺过去,我先为你施针。”

姑苏亦水目光晦明,却也当真起身坐了上去,半晌抬眸望他,问道:“施针后我不是便会昏睡过去?那这碗药……”

她掠了一眼桌案上的药碗,窗外风声微微一紧,似乎卷起了树叶扑在了窗纸上,一阵声响。

云渡缘回眸与她对视一眼,无奈抿唇,摇头道:“你不是喝不惯苦药,等你睡过去了,我再灌你入喉,免得你又要折腾拖延一番。”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又深深瞥了他一眼,再无其他话,倒头躺了下去。

她是不喜苦味,却也不会拎不清轻重,但他既非要推到她头上,她也无可奈何,或许是他怕她吐出来糟蹋了这碗药吧。

她心底对这药着实是有那么几分的抗拒的,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看着便让人不舒服,要她清醒服下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少不得要在心底挣扎一番,如今他愿意接了这活儿,她便也一切随他去做了。

袖底指尖温凉,她侧眸看了一眼,他仍在远处查看银针大小,眉心微蹙,她忽而想起了一时,这药还需要人血做引来着。

“取我的血入药可行?”

她眸中笑意疏淡,明光若隐若现,开口向他问道。

云渡缘拧眉,清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敛眸道:“不行,你的血起不来作用,放心,取不了多少血,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血,便没了治病的力气。”

姑苏亦水闻言一笑,转过头来,闭上了眼,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分困倦,还未等他施针自己便先睡了过去了。

云渡缘掠了她面容一眼,指下银针微不可察的抖了分毫,一声叹息,他卷起针袋走向里间。

……

宿衣刚刚等在寺门的墙头上有了两分睡意,便被从天而降的一颗冰凉的玉子,敲在了脑袋上。

“唔”,他痛吟一声,清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眸中瞬间清亮一片。

“陛下。”他嬉笑一声,挠了挠头,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栽下了墙头,跪在了地上。

落地之时,原本嬉笑的一张脸,已是苍白一片,汗湿额头,神色凝重悲怆,他也想纵容这一切,只当做眼瞎了什么都不曾看到,可没有办法,他还是跪在了这里。

不能,不能这样做。

“陛下,您这样做是错的,您不能去,您儿戏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身后的眼前的活着的人死去的,您……您是一国的天,是九州的太平盛世,怎么……怎能……”

“属下愿意一死,也要冲撞这一回……”

他急声连讲,脑中一片空白,前言后语出口磕巴,心悸如鼓,紧张的情绪久久难平,冷汗如雨,分不清是害怕多些还是焦灼多些。

叶宸枫白衣还未曾沾他眼前之地,便一步踏过向前而去,根本没有丝毫理会这一切的打算。

“陛下!”

宿衣疾呼一声,不知哪来的勇气,飞身一扑便落在了他的脚下,死死的抱住他的靴子。

“三思,三思!”

他不觉间抬头,已是泪流满面,此刻才知这十数年不曾流过的眼泪,攒到现在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想的,不想这样拿命阻止,像朝中庸碌的大臣一般,动辄痛哭流涕,以死相谏,可是真到这一刻,这数天的思前想后都成了惘然,他到底还是跪在了这里,赌上了一切,也赔上了所有,这叫什么事啊!

叶宸枫未曾再动,一侧眸间春红凋谢,半壁江山飞灰湮灭,若波涛暗涌,成支离破碎,雪上覆霜,冰上灌水,半分不见寻常温润之色。

他依旧是镇静的,是冰冷且从容的,宿衣却知已触上了逆鳞,半边身子如在寒窖,另半边就在火坑。

“你在拦谁?”他悲喜不见,只剩一双沉渊般漆暗的眸,打量着脚边的人。

“属下在拦陛下!”他倔强抬眼。

“你为何拦朕?”

“属下不能看陛下不顾一切去救一人。”他义正言辞,心底激昂起伏。

“朕救的是谁?”

“陛下救的是夜王,是苏雾,是姑苏亦水。”他切齿字字掷地,斩钉截铁。

“呵。”

“陛下笑什么?”

“朕笑你错的离谱,朕救的不是她,是朕自己,你此刻拦着,便是弑君!你此刻拖着,便是要朕死!什么是忠奸对错,你分的清楚?就不该在这里,害她害朕!”

他依旧不紧不慢,条理清晰,甚至面上毫不见着急之色,只是一声清寒,近者如在数九寒冬。

宿衣脊背微颤,越发不可自持的指尖发抖,片刻后,颓然松手一掌按在了地上湿土之中,眼前发黑,脑中却更空了,似乎耳边嗡嗡一片。

什么时候,夜王的命就是陛下的命了,什么时候,江山抱负都排在了其后了,这可是先皇后的遗言呐,千叮咛万嘱咐,至死的不甘啊。

当年……

当年一宫二后,千古不曾有过,整日便是乌烟瘴气一片,黑云压城,就遮在了承国皇宫的头顶之上。

先帝庸碌,不愿出手掺和这血腥争斗,终日闭门不见后宫,直到最后,云鸾殿压在了碧凰殿的头顶上,利斧悬头,先皇后已是奄奄一息,不需任何人再出手已是病入膏肓,再无一争之力。

太子生母,一国之后,偌大的皇宫,无一人能请来御医院任何太医,到最后……

先皇后死了,死在了陛下手上,至死不曾见过先帝还探望一眼,再后来,先帝也死了,死在了陛下手上,至死不曾闭上双眼。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承国百年基业落在了一个他国女人的手上,可到最后,谁也不曾赚到,谁也不曾好过。

到如今,以前的一切陛下都已经忘了,忘了血淋淋的教训与下场,将这些通通的都抛在了身后了。

就只为了这要人性命,毁人一生的儿女情长,就只为了,那一人!

或者,国师大人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