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心中不屑，江湖中新人如过江之鲫，一个个都眼高于顶觉得自己能名扬天下，但是事实呢？

眼高于顶者，在江湖渲染之下，终归会看清楚现实，找准自己的定位，发现自己也许奋斗一世，也不过二流水平。

然后才开始融入江湖，帮派，仇杀，从最初的一张白纸慢慢染上纷杂的颜色，各自成为广阔江湖中寻常的水滴罢了。

自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对头依然只是当初的老对手，除了今日所遇到那个怪物之外，何尝有其他新人能够入自己的眼？

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秋水还是没有再出言嘲讽，不只是因为这少年眼中纯粹的光芒，还是因为其在自己人生的尽头与无崖子有一面之缘，李秋水只是说道：“既然如此自信，你且耍剑给我瞧瞧，若真有点看头，自有你的好处。”

言语见依然带着轻视，但是在刘四儿耳中听来却是一阵狂喜，本来回到观音庙发现两个老先生已经离开的时候，他已然失落至极，随后碰到李秋水，虽然对方极为凶恶，见面便对自己动手，但是刘四儿看得出来对方也是绝顶高手。

江湖之事，有机会便要以命相搏，虽然贸然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身怀寻仙令之事极有可能遭到杀身之祸，但是刘四儿见李秋水状况，还是决定赌一把。

赌对了。

他珍重地后退几步，抽出背负的长剑：“前辈，在下只会这机缘巧合得来的剑法，名为清风十三剑，您且看好。”

说着，长剑一声清吟，少年气质一变，不复之前青涩模样，竟似一柄出鞘利剑一般，手中长剑套路虽笨拙，但是剑意凛然，整个观音庙似乎都笼罩在刀光剑影中一般。

“嗯？”

李秋水面色微变，这清风十三剑自己也有所涉猎，自己的琅嬛福地中便藏有其剑谱，但是这少年舞起来却截然不同，这第五剑明明应该以斜下方上挑，去攻对方气海，但是少年手中，这一剑去势却更加古怪，看似不按章法，却似乎更加精妙一些。

而且对方手持长剑，浑身剑意喷薄而出，宛若人剑合一一般，即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难以进入此等境界，却在一个区区少年手中出现。

“难怪师兄也对其有所称赞，看来这少年天生就是个练剑的苗子，可惜逍遥派神通广博，却不以剑法精通，加之这少年确实不够俊朗，所以师兄弃了收徒的念头吧。”

李秋水念头流转间，刘四儿一套剑法已然施展完，他小心将长剑插入剑鞘之中，颠颠儿跑过来：“前辈，你看如何？”

“中规中矩，可堪一看。”李秋水虽然心中诧异，但是面色不变，反问道：“你这小儿之前说，你只是一个跑堂，却又何为要进这江湖？你可知江湖纷争，似你这般，顷刻便命丧黄泉？”

刘四儿收了长剑之后，又是一副青涩面容，他笑了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之前我碰到一个人，甚是自在潇洒，让我心生向往，我想着，既然别人可以如此，我为何就非得囿于众人之间，为生计忙乱呢？”

“最初也后悔过，甚至几次差点就死了，直到后来机缘巧合得了寻仙令和一本剑法，我才发现，剑，才是我人生所求，虽死无悔。”

李秋水沉吟片刻，道：“你可知我是谁？”

刘四儿心中一动，恭敬道：“前辈一看便是神通广大之人，可恨我初入江湖，没见过多少世面，所以未能听闻前辈威名。”

“哈哈哈，你这小儿，嘴巴倒是会说。”李秋水态度温和了一些，道：“我命不久矣，今日在这观音庙中碰面，却也算是缘分。”

说到这里，她面色有隐隐一悲。

自己原本是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凡是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也得争过来。

但是唯有感情之事，争又有何用呢，与天山童姥争夺无崖子，在其练功关键之刻破坏，让其一辈子当一个女童，倒也让无崖子与自己过了一段神仙日子，可是当无崖子变了心，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挽回了。

即便杀了对方，也不过是让自己一生活在愧疚中而已。

她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便让你知道，我乃是逍遥派逍遥子之徒，西夏国王妃，今日你所见的，一个是我的师兄无崖子，一个是我的师侄苏星河。”

“想来必然都是绝世高人，我这种小辈寻常接触不得，今日我真是三生有幸。”刘四儿叹道。

“无需奉承，我也不吃这一套。”李秋水道：“若是平常，你这般小儿确实不入我眼，但是谁让我今日败于强敌之手，你——”

“你也算聪慧，我便不和你多说，我让你答应我三件事情，你可愿意？”

刘四儿心中一颤，顿时狂喜，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自己天大的机会来了，连忙道：“别说三件，前辈所说，一千件一万件，我也愿意！”

“第一件事，今日我是殒于邪侠吴行知之手，他日你若是碰见他，必要帮我报仇，将其头颅带到我墓前来，以其血祭我在天之灵。”

邪侠？似乎听说过，是在无锡城名声鹤起的人物，手持一柄镇天尺，甚是凶名远扬，当时自己已经离开了无锡城，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能够将这前辈打伤，刘四儿与吴行知接触之时，只是一个跑堂，自然不知真名，只当是一个横空出世的人物。

他在此时哪里会拒绝，连忙点头道：

“前辈放心，我定努力修习，终有一日将这厮斩于剑下。”

李秋水点点头，继续道：“这第二件事，还是杀人。”

“我要你杀了天山童姥巫行云那个贱人，此人不死，我难以瞑目。”

刘四儿依旧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也暗暗记下，道：“前辈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

李秋水直直望着刘四儿，见其目光毫无躲避之意，才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这最后一件事——”

“我今日将武功传于你，无需师徒名分，你只当是一场交易。”

“无崖子错过的，我来替他。”

“之后你去寻得无崖子，将你这寻仙令给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