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看着两头各自离去的方向，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这几人一个比一个怪异，一个盒子而已，分明是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她没好表示什么，他们怎地比自己的情绪。

轻轻移步到南月门处，侍女秋葵在那等着，一看是自家娘子，赶忙迎上去。

“扶我回客房歇息。”

“是，三娘子。”

王沐橙家中排行第三，也是最小的一位，其余两位姐姐都已出嫁多年。这王家也是极为爱护这个幼女，婚姻之事并不着急着落，反而有慢慢物色之意。

夜幕星河，海月正在桌案前伏笔，春娘在铺床，为就寝做准备。

“谌娘子，你真的往后都不跟二爷打交道啦？”

“你啊，别老管我的事情。”

“来，把这些银钱拿着，明日你托人带回绍兴家中，跟你娘说清楚，以后你的婚事自己做主。这是我写的信，一起带回。若他们不依你，以后你就不要再寄东西回去了。我让老爷夫人也停了月钱。省得还得每月托人带去。”

海月放下笔，将信递给春娘。

在一般人家根本不敢想有这待遇，哪里还有亲笔书信之说，就是口信都要有些交情在才能托人传递。春娘拿过信有些惊喜。

“谌娘子，你替我想的这般周到，可我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去年我就想这么做了，是怕你为难。如今你已及笄，你娘年初就托人来谈你的亲事，你没同意。”

海月又拿出自己的那只水晶坠摸了摸水晶珠子，颇为喜爱。

“我娘当初也是不放心我，可还是熬不过病痛。你啊，现今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了考虑考虑。白日你同我讲起我的亲事，我就该想到这一层的。”

“谌娘子，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并不是怪我爹娘，我只是不想回老家嫁人。”

谁出来了，脱离苦海了，还会跑回去？

她如今只能靠海月过活，只有她好，自己才能好。春娘说的那些也无非是希望海月有个好归宿，他日海月自不会亏待她，她的归属自然也就安然无忧。

可是春娘的爹娘不会那样想，他们更想要女儿的聘礼，收着回本。哪里管她以后如此，村里的女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也没几个说过的不好的，女子嫁了夫婿都是一样的过日子。

春娘想到海月如此为自己着想，着实感动。

“好了，看你眼眶都红了。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年长些，既然我都要议亲，那你岂不是更加迫在眉睫。之前我没明白，今日静下来思索片刻才想到这一层。你爹娘无非想要些彩礼钱，我这些虽不多，但也不少。”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亲事，我是真的担心你的亲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并不着急。你不是也回绝了嘛，咱们都不急。与其将就，不如迟一些再说，总不是什么上赶的买卖，咱们自己不愿，难不成还能强迫不成？”

“可是你我不一样。我没有你的天分，又笨手笨脚笨嘴笨舌，我若是不嫁人，该如何营生？”

春娘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哎呦嗬，我说你恨嫁你还不承认，现下是急糊涂吐真言了吧？”

海月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她其实也只是想帮春娘，能够自主安排自己的生活，不必处处受父母干预限制。

她在徐府颇多自由，总也希望春娘能一样自己给自己做主，不必再受家中支配意志。

“哪有，谌娘子又在取笑我。我听你的就是，若他们同意了，我以后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还差不多。不过若是春娘有心仪之人，我断然不会让你跟着我的，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其实她也没多少私房钱，都是徐府给的月钱慢慢存下来的。平日里有帮忙调试音调，月钱会多给一些，加上平日里在徐府花费都不用自己拿出去，自然就有一小笔私房钱。

对于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春娘的父母家里，这些银钱也足够富足了。

“还是谌娘子待我最好。”

“好了，抱得我肉麻死了。水备好了吗？我去沐浴，今夜早些歇息。”

伸了伸腰，水晶坠已经被春娘放进了木盒子里收好。

“早备好了，这会水温正好。”

次日太阳东升，海月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有门被打开的声响:“谌娘子，谌娘子，起了起了。”

“春娘，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动静，让我再眯会。”

“不行不行，外面来人了。”

“谁啊？与我有何干系？不用理会！”

海月还想躲进被窝，毕竟秋天非常凉爽，睡觉倍舒适。

“查家，查管家上门来提亲了。”

“提亲关我们什么事，不会是看上你了？”

海月顿时惊醒:“那个查管家想娶你？”

妈呀，老头子半把年纪，也太想得出来了，海月果然也不睡了，立马下床，准备换衣裳。

“不是我！”

春娘哭笑不得，还是赶紧给自家娘子洗漱，打理打理再说。

“不是你，那难道是看上朱妈了？”

朱妈是夫人陪嫁的侍女，一身未嫁，若是想嫁人也不必等到现如今嫁个老头子。

海月觉得一定是自己想错了。但是府里也没有合适的待嫁女子嘛。

“谌娘子真会说笑。查管家是替他家少公子来提亲，议亲之人自然是谌娘子你。”

春娘倒是不太讨厌那个查家公子，毕竟人家家财万贯不止，而且待谌娘子颇有心。若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查家在临安城那也是一点不差的人家。

“岂有此理！随便弄下得了，我去前厅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别急。我刚那边回来，听了好一会才跑回来的。不过怕耽搁了，后面的谈话没听到。”

“所以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看看那个查管家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说……”

“说什么？”

海月纳闷，已经消停下来的上门提亲一事怎么就卷土重来了。

“他说查公子自从那日码头与谌娘子分别，甚是想念。后又在涌金楼偶遇，实在是缘分匪浅，令他一见倾心，再见动情，思量再三才贸然上门求亲。”

“查管家说的？”

海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么恶心俗气的话都说得出来，个老家伙！

“不是不是，是媒婆说的。她说查公子在家就是这么讲的，令她多年的媒婆都感动涕零，所以才大着胆子来提亲，实在是不想谌娘子错过如此这般好夫婿。”

春娘一五一十把自己偷听到的说了一遍，听得海月脸色更加阴沉。

“那老爷和夫人怎么说的？”

“后面的我就没听了，赶紧回来喊你起来。就怕你被蒙在鼓里。万一真的定了，你好歹也要提前知道不是？”

“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大厅，不能拖了。”

“嗯嗯，慢点慢点，小心台阶。”

“嘘！看看走了没？”

两人躲在前厅后面的窗户偷窥，发现大厅没有人嘛。

“不对啊，先前那彩礼从这，应该是从那到那，这么多这么长。咦，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呵呵，八成是被老爷夫人赶回去了，东西自然也挑回去了。”

海月松了口气。

潇洒转身准备逛会花园再回屋里画画，她想把吴山那日的秋色入画，就当留个纪念。

“谌娘子，恭喜啊！”

绕过大花园的路上，海月碰见的仆人好几个都乐呵呵朝她贺喜，让海月感觉莫名其妙。

“何喜之有？”

这春娘，让她去找徐妈打听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自己这傻乎乎模样，着实憋闷。

湖的对岸是醉心亭，亭子里正是徐清明和辛月颜，夫妇俩一个抚琴，一个在旁倾听。

画面颇为温馨浪漫。

海月站着听曲，突然忘记回避，等她回过神时，徐清辉已经立在身侧。

“见你眉头紧锁，莫非是真的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