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湖镜

呼！

周遭的一切消失不见！

金千机仍然在那个草庐。

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曲璇仍然曲膝坐着，面色平静，双目微阖。

他看向周围，只见无数少年神色不断的变幻。有的向天狂笑：「哈哈哈哈！老子天下第一！」

有的则是露出凶光：「老子忍你很久了……」

有的则是露出古怪之色：「梦诗，终于……」

金千机看向身旁，徐焰仍然双目紧闭，面色变幻。

…………

徐焰在花园里，抱着一块大石头举着，浑身是汗。

「小焰！你在哪！」屋内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吃早饭了！」

「喔！」徐焰应了一声，急急的跑进屋子里，彷佛没有看案桌上的饭菜，便一股脑子的倒进嘴巴。

而坐在他对面，是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色很柔和，只是静静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徐焰。

平静，祥和。

只有父与子之间的平静。

良久，徐焰放下了碗筷：「我吃完了。」

中年男子笑着的再递来一碗饭：「再吃吧。」

「喔。」

徐焰接过，再吃。

饭，彷佛永远都吃不完。

内心的天火早已悸动不停。

那是在提醒他。

天火，万火之最。

破一切毒物幻障。

看着身前再递来的一碗饭，徐焰摇了摇头：「饭，早就该吃完。梦，也早就该醒了。」

所以他醒了。

身旁金千机看到徐焰张开双眼，也舒出一口气。

…………

万尔豪面色漠然，看着身前的一切。

那是一个布满星光的夜空。

一群人坐在火堆前，吃着肉、喝着酒、唱着歌。

作为军人，他们很少可以这样放肆。但这是一场大胜，所以身为将军的自己放任他们。

看着眼前的一幕，万尔豪竟然可笑的发现，曾经令他觉得尴尬又羞耻的一幕竟令他觉得无比怀念。

也正此，怀念过后，他张开双眼已经从中醒过来。

这里终究不再是那个世界。

…………

杨天幸坐在树枝上，看着下面的孩子一板一眼的出着枪。

眨眼间，又跑去那深陷在地上的梅花桩。杨天幸把自己吃完的果核，当作暗器的射出。

「你这变态老头！」

孩子怒吼的躲过，吼叫着的扑过来像要跟自己拚命。

「哈哈哈哈。」杨天幸醒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虽然是幻境，但能够再看到那小子，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

曲璇目光看了四人一眼，也有点诧异。

几乎在自己曲停的不久，这四人便醒了过来。他们是当中最快醒来的人。但也只是令她多看一眼而已，很快她便再次闭起双目。

而身前无数少年面上都如痴如狂，如疯魔乱舞，整个画面一塌糊涂！

…………

「哇哈哈哈！早就该让你知道天才与凡人的区别！」

李不凡张狂大笑，身边左手揽住梦诗的腰肢，右手则揉了平清一把脸颊，引得两女娇笑不已。而在他身下，则是把徐焰、金千机等天才一一踩在身下。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但……他宁愿沉沦于此。

因此在这里，他已得到了年少时的他毕生追求的美好事物。

……………

梦诗张开双眼，双颊露出一抹红晕。

虽知道是幻境，但也太过……

梦诗站了起来，向曲璇抱拳道：「现在，我可以问五先生曲名了吗？」

曲璇眼也不打开，只是平静的吐出：「【湖镜】。」

湖镜。

如镜般的湖，在听者内心揭起涟漪。

那也是在听者内心建起一面镜子，映照出其内心最赤裸的欲望。

所以徐焰看到的，是他儿时与父亲日复日的平淡日子；

金千机看到的，是他上世首次感到亲情感觉的妹妹；

万尔豪看到的，是曾经无尽军旅岁月的手足兄弟；

杨天幸看到的，是那个如儿子般看待的徒儿。

但这也只是因为四人追求的不同，像其他少年各有追求。他们看到自己立于世间巅峰，拥有超凡的实力。

但也因此，他们更容易陷入下去。

那种达到愿望的世界，很容易令人不愿出来，只愿毕生沉醉在内。哪怕察觉到是幻觉的端倪，也会下意识的去忽略、去遗忘。

…………

云府外门破庙般的地方，一个个寻常难见的大人物，此刻却坐着最简陋的蒲团上，喝着最淡而无味的茶。

终于，一名家主按捺不住。

这种种难受，令平常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无法习惯：「我说，到底在这里等什么？又不像学院交流时铁血战门能够映照出比试的过程。」他有点厌恶的看了看坐下的蒲团，又看着自己手中那杯清得像水般无味的清茶：「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胡念看向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拱门：「所以，不送。」

「啊？」那人一愣，然后四处张望，彷佛想要找到与他共同想法的人，「对抗」云府。只是四周的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有任何人抬头与他对望。

那人有点急了，彷佛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但此时他已是骑虎难行，他急道：「那确实嘛！还说天下第一云府，这等简陋的规格，更没有像人家铁血战门的战况转看的纹术！」

胡念仍然平静的看着他：「首先，云府从来没有以天下第一自居。第二，正因为这是云府。」

「不送。」

卓观皱起眉头看了这边一眼，纹线不知何时构筑而成，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其他人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们何尝不烦躁，想要知道进去考题的弟子情况如何？

正因为这里是云府？

正是因为是云府，所以不屑干这种事吗？还是说因为是云府，所以从一开始根本没有理会过他们的感受？

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幻想脑补的，真正答案胡念没说，其他人也不敢问。

但很快，身前的空间便有了变化。

嗡嗡嗡……

一道道身影突然凭空出现，跌倒在地上。

人数极多、出现得极快。

本来还略显空旷的小操场，一时间便变得水泄不通。

…………

最后从【伍】字草庐中走出来的，只有五十多人。

不论南北双方，本来上百的年轻少年，只是第一关便淘汰了一半以上。

云府收徒的第一关，平静的听其一曲。

湖镜，映照的内心原始的欲望。考的，是心性。是否面对大欲望有坚毅的意志。所以过关的少年，面上大多都是露出心有余悸；没过关的，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因为他们确实沉醉在那个世界，欲罢不能。

哪怕身处青云榜中的辛獠，第一关就落败淘汰。

心性，正是冲动易怒的辛獠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