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现有物资条件的限制，鱼寒在攻下狄道城之后虽说是采取了某些措施却并没能给城内百姓带来多大实惠，到目前为止民众们对他顶多也就是个不排斥不支持的态度，而这对于需要在这里发展壮大的军队来说显然是极其不利。

可就算是身边不时有人做出提醒，鱼寒却依旧没有采用那些比较传统的笼络人心手段，那是因为他在等，等一个能够用特殊方式让城内民众体会到战斗好处的机会，而完颜允恭的意外伤手似乎已经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场丰盛的宴会或许在正常情况下确实没办法起到蛊惑民心的效果，但如果这场盛宴是从兵强马壮的大金国手里给讹来的，似乎也可以起到点特殊的作用。

事实证明，鱼寒这种荒唐的想法也确实并非完全是在瞎胡闹，那些被强行送给城内民众充当奴隶的大金国勇士已经在无形之中驱散了恐惧，而这场来历特殊的盛宴更是让民众们开始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绣娘，还在磨蹭个甚呢？赶紧的，这酒席可就要开始了！”一万桌流水席还不足以招待全城百姓，好在鲁昌那个守城的差使让他具备了特殊资格，只是起了个打造却到现在都还没能出门也让他显得有些焦急。

“来了来了，鱼大人赐宴，咱不得收拾妥当点？”作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寡妇，想要在这年头生存下去并不容易，所以在感受到鲁昌的真情实意之后，绣娘也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毅然嫁了过来，如今也颇有一家主妇的风范。

“行！你倒是快点收拾啊！咱可是听说了，前街那几个老混蛋从辰时就跑去排队了，咱可不能去得太晚，否则……”苦候这么多年才实现了愿望，鲁昌对于绣娘的宠爱那是没得说，但一想到同袍们的恶劣行径，他还是忍不住做出了催促。

“啥？辰时就去了？他们怎能……”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出嫁之后就要以夫家利益为重，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显得比较焦急，毕竟大伙当初都是豁出一切去跟着鱼大人抗击金军，凭什么要让别人在这时候压自己一头？

“你这是……”看着心急火燎掀帘而出的绣娘，鲁昌愣住了，这倒不是说他对那身花掉大半饷银的嫁衣感到陌生，而是根本没想到妻子会做这么慎重的打扮，毕竟这可是他家里现在最值钱的物件！

“瞅啥啊？”感受到丈夫目光中的火热，绣娘也是有些羞涩地解释道：“前些天咱成亲的时候你那些老兄弟可少帮着忙活，怎奈咱穷连酒都没让人家喝个痛快，如今有机会又坐到一块了，咱能不拾叨规整点去给人家道个谢？”

“苦了你了！”以前就是这城里的破落户，起早贪黑的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哪还有什么积蓄，如果不是这次依然决定跟着鱼寒胡闹混了个守城的差使，鲁昌甚至都不敢有成家的念头，此时也是对自己的寒酸婚礼感到无比愧疚。

“苦啥啊苦？以后你好好跟着鱼大人办差，咱在家中接点浆洗活计，这好日子也不远了！”不会对现在的生活状况感到满意，但绣娘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别看鱼寒是个混蛋，却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而守城差役每月三贯大子的饷银在这狄道城里可是能够让不少人感到眼红的财富，再加上绣娘作为其家眷又有替守城官兵洗衣服换取钱财的特权，所以只要狄道城还在那小混蛋的手里，鲁昌两口子的生活也会跟着变得越来越好。

“娘子说得是，今后啊你主内，我主外，咱家也不会比别人差多少！”根本没有考虑过鱼寒万一率军弃城而走会有什么后果，新婚燕尔的鲁昌也是被妻子的话激起了雄心壮志。

“那还不赶紧走着？去抢个容易在鱼大人那里露脸的好位置，咱将来不也能……”市井之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而在绣娘看来能够在鱼寒那里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无疑实在为将来创造出不少机会。

“对！对！娘子这话在理，那咱赶紧走着！”都说衙门有人好办事，鲁昌也不指望能跟鱼寒扯上什么太过密切的关系，只希望自家娘子的及时提醒能够确保自己继续呆在现在的位置上。

鲁昌牵着新婚妻子在街坊们羡慕的目光中朝着某个目标快速前进，但他显然不太可能从那些已经抵达宴会现场的老熟人那里抢到个比较好的位置，只不过在这些老熟人里面也并不是每个都会跟他一样没心没肺地只是对未来抱有幻想，比如……

“儿啊，你说咱坐这，不会被大金国给惦记上吧？”本不愿来凑这热闹，却又实在拗不过儿子的苦劝，已经来到宴会现场的沈大娘警惕地张望着似乎很担心危险会突然降临。

“大娘，您怕个啥？这狄道城是鱼大人率军给攻下来的，跟着闹事的也是咱，大金国就算再不讲理，他还能因为您老来吃个饭就记恨上？”沈园还没想好该怎么劝慰已经对金国害怕到了骨子里的老娘，倒是旁边那个长得比较粗鲁的同伴先插了句话。

“后生，这话可说不得啊！”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年人的经历可是非常丰富，再次打量了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对自己特别留意，沈大娘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知道这大金国下手有多黑！前些年，咱街上那蒙家老三就因为受不了气跑到山上去落草，结果还没闹出动静，他那一家子就被知府老爷给下了狱！”

“大娘，您这可是多心了！就咱这鱼大人，哪是寻常草寇能比的？他可是兵强马壮，您没瞧见大金国先后派来十多万大军都被他揍了回去？更何况，如今他手里还攥着个大金国太子，就这能被人家给轻易收拾了？”连番的军事胜利已经开始体现出巨大影响力，也成为了不少百姓劝说亲人前来赴宴的最大理由。

“后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大金国的皇帝是真龙天子，他儿子哪能这么容易就被逮着？要依老身看啊，这说不定是鱼大人被人家给糊弄了……”完颜允恭的被俘已经成为了事实，但这个事实也确实很难被普通人所接受。

“这位大娘，您老高寿？”正说话间，那个已经被众多狄道民众所熟悉，前不久还在拖着板车走街串巷的老书生却突然出现在了酒桌旁，并且对沈大娘做出了询问。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沈氏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您可千万别怪罪我这老儿子，有啥事沈氏都担着！”没什么特殊的身份，但活着几十年也没少听人家对大宋或大金国的规矩做出介绍，也很清楚自己刚才的那番唠叨已经触犯了禁忌，苦苦哀求的沈大娘也没指望人家能够网开一面，只希望不要因此而让儿子遭受牵连。

“赶紧把令堂扶起来！”并非是出于文士的高傲，而是陆游很清楚自己一旦做出搀扶很可能就把正在瑟瑟发抖的沈大娘给吓晕过去，所以他只能是以命令的口吻让沈园去完成这个动作。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啊！沈氏……”严厉的语气使得沈大娘不敢继续跪在地上，但苦苦的哀求声并未因此而停止，毕竟在她看来自己的罪行确实不可饶恕。

“这位大娘也别害怕！陆某就是奉命过来问问您老高寿，也好待会让人写出相应的寿字给您老带回去当见面礼！”对鱼寒这个非常荒唐的安排，陆游并不认为能够起到什么效果，怎奈他位卑言轻也只能奉命行事。

“不敢，不敢！沈氏今年八十有二……”甭管大人物们想要做什么，沈大娘都没胆子拒绝回答人家的问题，所以也只能颤巍巍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年纪。

“行！沈家八十二个寿字！不知道您老是喜欢这大金国太子的亲笔手书呢，还更看重右丞相的墨宝？”非常认真地将打探来的消息记录在册，赶在沈大娘被吓晕过去之前，陆游又提出了一个更吓人的问题。

“啥？”金国太子或右丞相亲笔书写的寿字，这对于狄道城内的普通百姓来说无疑就是免罪金牌，是需要被当作传家宝进行供奉的，所以听到这个话的沈大娘还真没胆子现在就晕过去。

“也没啥，就是鱼大人说了，他最近手头比较紧没啥好东西送给您老做念想，这才随便拧了俩家伙来帮你们写字画画！具体要谁得您老自己决定，不过依陆某之见金国右丞相功底更加深厚，想来……”眼下只统计了一般的赴宴老者，陆游的事情还比较多也没空做出太详细的解释，但他还是站在专业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要……要……要太子的！”沈大娘虽是上了年纪，但人可不糊涂，虽说有点不敢相信这种天大的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却也非常清楚太子肯定比右丞相要管用得多！

“行！您老就等着，待会有那闲暇也可以去台上看着他写！”虽说有资格的老者还不足百人，但有超过八成都提出了相同要求，但陆游还真有些担心刚清醒过来的完颜允恭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儿啊！你这可是碰上贵人了！想那鱼大人来年真龙天子都能降服，将来定然前途无量，你在他手下可得好生用心办差，能不能光宗耀祖可就看你了！”陆游已经转身离开了，根本就没有听到沈大娘这句足以帮着鱼寒迅速聚敛民心的感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