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明示意高兴荣赶紧出来解释。高兴荣稳了稳神，壮起胆子说：“我是不是天宏集团的正式员工？你们可以去我们公司考察了解。再说，这个工程是垫资的，挂靠的话，资金哪里来呢？”

施学敏不太了解建筑行业的情况，也不知道史国明的心思，所以不满地唬了史国明一眼。史国明冷笑一声说：“我这是随便一问，问惯了。高总，不好意思，你不要生气。”

但打了招呼以后，史国明口气一转，又说：“不过，在我们教育系统，确实被我发现过几次挂靠的事情，弄得大家都很不开心，当然损失最大的，还是挂靠的人。有被取消招标资格的，有中标后作废的，有被挂靠的公司摘了桃子去的，等等。所以，我现在一谈工程，首先得搞清楚这一点，也就是事先，要进行必要的资格审核。”

其实，史国明这样做，这样说，是对施学敏抓住这件事不放的不满。这件事应该具体由他们教育局来管，他手里有的是这种集团公司，有的是建筑大老板。先前，他跟局长茅典飞分别找了几家单位，却都被施学敏否定了。施学敏的用意是不让他们从中受贿捞好处，所以才紧紧抓住这个权力不放的。她跟罗晓明一样，也没有受贿捞好处的私心。她这样做，却断了他们的财路。

是的，这个工程，他们不趁机捞几百万元钱，是不可能放承包商过门的。现在茅典飞抓起来了，机会应该轮到他了。谁知施学敏却紧紧抓住不放，一定要由她来定这样的单位，他心里很是不爽。所以，他要想办法把施学敏推荐的公司，不，等于是罗晓明推荐的公司搞掉，才能通过暗中运作，让他引荐的公司来承接这个工程。抛出这个问题，是他的一个试探。

史国明的表现，让罗晓明很是意外，心里也十分的不安，要是以后被他们发现挂靠，那还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怎么办？罗晓明拿眼睛去看高兴荣，再去看施学敏，没想到正好与施学敏的目光撞在一起。施学敏把信任和鼓励的意思通过眼神传达给他。

罗晓明喝了一口茶，提议说：“史局长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到，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所以我建议，施市长，如果能达成意向的话，你们跟史局长，韦校长一起去天宏集团考察一下。上次环城高架，我们出去进行了考察，但我们是考察他们没有实力，而没有想到挂靠的事。”

高兴荣鼓起勇气说：“欢迎你们到我们公司去考察。”

他能这样说，而且神情自若，史国明才打消了这个怀疑。一般的挂靠，是不敢让人去考察的，一考察就要穿绷。有的甚至只要打个电话去问一下，就会得到真实情况。接电话的人往往会说，我们公司没有这个人啊。

于是，史国明就把茅头转向罗晓明。因为这个公司是他推荐的，那么所有的好处就全被他捞去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啊。他感觉，施学敏是不会跟罗晓明串通好一起捞好处的。女流之辈可能不知道这点，她是被罗晓明骗了，利用了。而这个罗晓明，又不是分管文教的副市长，凭什么要他推荐公司，这么多的好处为什么要让外人捞了去。

想到这里，史国明心生一计：想办法把高兴荣吓退。但表面上，他必须做得像，不能露出破绽：“那高总，这个工程的付款方式，你知道吗？你们公司能接受吗？”

高兴荣说：“罗市长跟我说四三三，我们能够接受。”罗晓明说：“是施市长说的。”施学敏说：“这个方式，不是在一次会议上定的吗？当时是茅典飞说的，现在他被双规了，但这个方案没有变过。”

史国明喝了一口茶，心想，施学敏不一定真正知道什么叫四三三，但罗晓明是知道的。可这个四三三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可以混淆视听，看一下他们的反映再说。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地说：“这个四三三，不知你们是怎么理解的？”

施学敏想了想，还真不是很懂，于是拿眼睛去看罗晓明。罗晓明说：“我们的环城高架，就是采用四三三方式进行的。它就是工程造好以后的第一年，也就是当年支付工程总价的百分之四十，第二年百分之三十，第三年百分之三十。”

史国明偷偷乜了施学敏一眼，说：“我们定的四三三，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工程垫资建造好以后的第四年付百分之四十，第五年付百分之三十，第六年会百分之三十。”史国明有些得意地想，茅典飞反正已经被双规了，你们总不至于再去问他吧。这种做法ppp中有，所以他敢说出来混淆视听。

果真有了效果，高兴荣被吓得开始打退堂鼓。“啊？”高兴荣意外地张大了嘴巴，“不会吧？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付款方式。这个付款方式，恐怕不行。”

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发生，不敢表这个态，也作不了这个主。他只是一个代言人，表面上的操作者。当然惊讶，不敢表态了。

他边说边去看罗晓明。罗晓明也很惊讶，但他只能去看施学敏：“施市长，你说的四三三是这个意思？”

施学敏懵了：“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当初茅典飞好象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罗晓明说：“史局长说的这个付款方式，是ppp工程中常用的付款方式，但不是第四年付百分之四十，第五年百分之三十，第六年百分三十。一般都五年期，八年期，最长的十年期。也就从第六年，或者第九年，第十一年才开始逐步还款。但这都是央企做的，央企是带着银行一起搞的，靠银行贷款。民企一般都搞不到。”

施学敏疑惑地说：“那我们这个工程报不进省ppp数据库，所以是社会上俗称的假ppp.，不是真三ppp。假ppp就不能按照真ppp的付款方式做啊。”

史国明诡辩说：“我们的这个付款方式，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目的还为了减轻我市财政还款的压力嘛。”

罗晓明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史国明心中有鬼，他分明是故意刁难，先是抛出挂靠的问题，现在又放大付款难度，目的是想吓退高兴荣，推荐他的人，他好捞好处。

不行，不能让他的财谋得逞。于是，他问：“那史局，这样的付款方式，你们定的回报率，或者说是年利率是多少呢？”

史国明一愣，然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这个，最多上浮几个点吧？”罗晓明追问：“几个点呢？你们应该有过讨论的吧？”史国明不安看了施学敏一眼，连忙用喝茶的动作来掩心头的紧张：“当初讨论的时候，没有说几个点。”

施学敏眼睛一亮，说：“我想起来了，几个点是讨论过的，当时茅典飞说，要控制在总价上浮十个点以内。因为我不太了解这种事情，所以当时只听，没有发表意见。”

高兴荣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了，说：“这样的付款方式，这么低的回报率，谁也不会做的。我也不谈了，因为情况变化太大，我们公司肯定不会同意。”他说着站起来，“施市长，罗市长，不好意思，我走了。”

罗晓明看了施学敏一眼，朝高兴荣压压手：“高总，你先坐下。”施学敏会意地冲罗晓明点了一下头，也对高兴荣说：“高总，不要急嘛，坐下，再谈谈。”

高兴荣看了一下罗晓明，才重新坐下。罗晓明转脸对史国明说：“控制在上浮百分之十以内，是四三三垫资的回报率，ppp的回报率都是讲年化率的，两者混在一起，能谈得成吗？你有这样的公司做吗？”

“这个。”史国明犹豫了。因为他知道，那样的回报率是绝对没人来做的。要是答应下来，找不到这样的单位，他的责任就大了，弄不好乌纱帽也不保，所以不敢轻易表态。

施学敏看出了端倪，俏脸一沉，拍板说：“这样，四三三的付款方式，就按照罗市长的说法做，我们就跟高总商量一下回报率吧。高总，像这样的付款方式，你们想要几个点呢？”

这是今天谈判成败的关键，因为关系到双方的切身利益。也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因为牵涉到经济问题，而且都是有权的官员在拍板这件事。

高兴荣没有这方面的拍板权，他只是一个代言人。但如何谈，掌握在什么尺寸上，龚蓓蕾和李锦明已经授计于他，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公司董事会经过讨论，决定要上浮十个点。因为垫资**个亿的工程，财务成本很高。现在营改增后，我们还要先垫一笔数目不小的税金。”

施学敏看着神情有些沮丧的史国明说：“史局，你说说看，这个回报率行不行？”史国明心里很是窝气，表面上则笑着说：“这个，还是你施市长说为好，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