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从他们第一次意外见面，到现在，前后也有一个多月近两月了。

牧放刚开始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电视电影里的反派型科学家，表面一派君子相，背地里似乎不知在搞什么可怕的古怪研究。外表形象还是白大褂加黑框眼镜儿，这种二次元世界里，果果的鬼畜。

和他们交流时，总散发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种族优越感，喜欢拿专业知识和特殊地位辗压他们这些寻常小老百姓，说出的话让人无法反驳，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离不开他。

如果一定要给他帖个个性化的标签，那就是杨小麦百年前看到的一本挺火爆的喵星人绘本：《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这段时间里，他喜欢和无良斗嘴，爱跟寒野争宠（牧放：我哪有！＝皿＝），喜欢逗她，弄些莫名奇妙的晚会，也送了她很多好吃的，还有小女生喜欢的小礼物。要不是他送给她那个天网头盔，依她和寒野现在的负债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买上那样的奢侈品，寻常普通人上天网的虚拟世界，用的设备还是必须安装在家里，她那个头盔可以随身携带，随时使用。此时若不是咆哮森林的特殊磁场摒避，也可以上网联络朋友们。

在此期间，他只采了她几根头发，血也是第一次检察时抽了一点点，另外要了几片她剪下来的指甲。就没有其他了！

有些事情，只有当你仔细去思考时，才会发现真相。

人也一样。

相反，她和寒野似乎一直只当他是个提款机，兼，提货仓库。

思及此，她面上赫然一片，有些不敢直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了。

牧放自然不知小姑娘一下子转了这么多的心思，也没计较那么多，走回到了仪器操作台前，让杨小麦先做检察。

杨小麦乖乖地走向了仪器，闭上眼时，她感觉到两个男人投来的目光，心中又酸又涩。

其实，除了寒野对她的性命相许，牧放对她的帮助，也超过了常人的付出，绝非“情份”两字可言。而他们对牧放的了解，似乎还停留在极其浅薄的层面。

就像是什么呢？

就像很多追星族，了解的一切信息，都是通过网络环境、杂志报刊，从来没有进入过爱豆们的真实生活。

大家都说，牧放是公司的高级基因研究大师，其名誉地位，相当于百年前帝国的百强企业里的领导人，说话、做事、决策，都能引起业界乃至整个行业的震动。

大家还说，牧放自己的变异值也是非常低的，可是最最最最最佳的丈夫人选，能嫁给他的女孩子，不知会有多么幸福。永远吃不完的一流营养品，公司内部对自己员工的女性配偶，福利好到外面千金难求的基因修复剂，都能定期奖励，永保青春健康，年寿达到目前人类极限的200岁，那是轻而易举的。

钟小姐说，牧放很强大，除了专业领域，对于自己主营旗下的业务经营和拓展，比起公司里那些老一代的基因大师们，更灵活机动，高瞻远瞩，行商为仁，品行极佳。

她还听防暴兵说，牧大师表面看起来很严厉，嘴巴还挺毒，其实心肠挺软的。犯了大错的人，虽然逃不脱规定被遣散回家，但他还是会给遣散人员更多的薪津补帖，若日后需要帮忙，力所能及都会帮一把。

知道这些，就真的了解这个人了吗？

当然不可能。

她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的？他长的像父亲还是母亲，有没有兄弟姐妹呢？

她还不知道，他读书时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像她一样，开始很笨，后来才找着方法赶上进度的？还是他真的是学霸，学什么会什么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更不知道，他喝水会不会发出声音，穿衣服喜欢挑什么材制款式的，虽然他平常都穿的是公司的制服，但他一定有不穿制服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呢？

除了公司里的人，他有没有其他行业的朋友呢？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在天网里，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他会像别的男人一样，看小电影吗？他爱用的水杯是什么样子的？他爱用什么类型的洗发水，也会像别的男生一样，偶时还会偷蹭妈妈的面膜用？

他有没有为长了青春豆，也烦恼过？

他说的没错，和其他人比较起来，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甚至从来都排斥着他那个公司的身份，各种忽略他。他一靠近时，她就像只刺猬一样躲开了。

可是如此不了解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为了她，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冒着一场又一场的生命危险，来帮助她。

……

杨小麦睁开眼，看到站在一片电子光影后的白大褂男子，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改变了。

怪兽发出两声“嚯嚯”低鸣，慢慢踱步上来，金瞳似乎带着几分审视。

杨小麦跳下仪器，小手抚了抚它的毛发，将仪器调整了一个新的形状，怪兽就可以站到下方，被全身扫描了。

“等等，我要抽它一管血。”

牧放说了一声，拿着针管过来，也没看杨小麦一眼，抽完血后又回到工作台后，将血插进了一个槽子中。

杨小麦跟着过来，看到那水没进机器里，一个电子画面出现了血样分析的数据。托她在公司学习的福，除了补齐不少基因常识，跟钟小姐一起学了不少相关知识。她学会看分析数据里的一些重点项目，一眼就看到了寒野的变异值，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百，心头不由一沉，全副精神都抽回到眼前，看着仪器的蓝色光圈在怪兽庞大的身体上扫来扫去，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结束时，牧放看完所有的报告，说，“bt激素已经被它身体完全吸收，基因已经完全变异，不可能再逆转了。而且，还有不稳定的数据表现，若再变异，就可能完全失去人性。”

杨小麦一听，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忙道，“不，寒野没有再变异了，这几天我们都在一起，它一直维护着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我敢保证！”

牧放淡淡地看她一眼，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你保证？你是它吗？你知道它变异时，会有多痛苦？你知道为了保持这种人类的意识，做了什么？它都告诉你了？”

“变异的时候，会很痛苦？保持人类的意识……”

他的目光让人难受，可问出的这些话里的内容，让杨小麦仿佛突然掉进了一个黑洞里，一直被她忽略掉的一些事情，此时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血淋淋地摆在面前。

牧放继续说，“有些人，经历不过变异的痛苦，就直接选择自杀，一了百了了。有的人，意志稍坚定一些，坚持过来后，看到自己变异后的样子，也疯掉了；还有些人，虽然保留了人类意识，但也躲不开公司的防暴兵追杀，无法像野兽一样活，菇毛饮血，又不能做为人类继续活着，除了自杀，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杨小麦浑身发颤，指甲几乎握进了掌心，“不，寒野他这些天都跟我在一起，它没有菇毛饮血，它……它和我吃一样的东西。我做烤肉给它吃，它会喝水，也能吃营养剂。”

这时候，仪器下的怪兽走了过来，发出低低的“嚯嚯”声。

杨汗麦看着走过来的庞然大物，声音陡然拔高，“我发誓，寒野他和我一样，他是人，不是兽。他至今，都没有吃过人！”

心似乎已经坠到了看不到的深渊里，冰寒彻骨。

牧放啧了一声，“我又没问你这个，你急什么？”

“我……我……”杨小麦看着他，感觉鼻头又开始不争气地发酸，觉得那两片玻璃镜片的冷光晃得人心都冻成了冰，转身扑进了怪兽怀里，抱着它又低低啜泣起来。

“嗷呜！”

怪兽可不高兴了，朝牧放低咆一声，用大尾巴轻轻地抚着小姑娘的背。

杨小麦哭了一会儿，突然又松开怪兽，跑到牧放跟前，“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牧放微叹，“以目前的基因技术来说，毫无希望。”

杨小麦咬着牙，突然抬眼，目光炯亮，问，“那若是迟文渊的话，他能有办法吗？”

“迟文渊！”

牧放凝眉，目光一下大睁，扣住了杨小麦的肩头，“他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但他的语气，却有些虚浮。

杨小麦摇头，表示，［我知道，他没有死，对不对？］

她都可以在那个奇异的营养舵里醒过来，一睡睡了200年。若这件事跟迟文渊有关系，做为gm基因公司最伟大的创始人，没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了。在她那些古怪的梦境里，或者说，是她大脑潜意识记下的那些记忆里，虽然片断并不多，她也能感觉到，迟文渊这个人，对基因研究十分狂热，那双眼里，有种兽类闻到血腥的执着。

牧放的震惊更明显，他喝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可是我必须告诉你，要是让那个老怪物发现像你和寒野这样的怪物，他会做的，就是带上公司最强的防暴兵团，将你们两都抓起来，送到他的实验室里，把你们通通解剖掉！”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就像曾经那些异体一样，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他的实验室！”

……

哎，貌似没人发现，男主的称谓变化不定啊！

老实说啊，写这段时，窝滴心情也忒复杂啊唉玛！到底是“它”，还是他，我写着写着吧，也挺纠结的。

虽然明知道，以后都会好好哒，可还是有点儿揪心肝儿啊！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得这样催眠一下自己，坚持把这段儿写好吧！

咱主要写提人物情感、理性上的挣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