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婉身上穿戴的光鲜靓丽根本不算什么，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今儿她挽了个一般人都叫不出名儿的发髻，上面别了一个水晶发卡，一转身亮闪闪的。耳垂上戴了两粒珍珠耳钉，别管那珍珠是真是假，却是百里挑一的精致。

泛着淡淡光泽的珍珠耳钉，把她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透亮。

如此神采奕奕，光彩照人的曲大婉在李开盛看来，犹如仙子下凡。

而沈桂兰也愣住。

在她印象里，曲大婉还是那个穿着补丁，拖拉着带洞的棉鞋，脸上冻的皲裂，一和人说话就拱肩缩背的懦弱女人。

眼前的这个，真的是曲大婉？

或许，气势能逼人，又或许，对方人多势众，这么些年，沈桂兰第一次在曲大婉面前大气都不敢哈，嘴唇哆嗦又哆嗦，却一个字也没吐出。

李开盛则不由自主笑道：“大婉！你……”

说什么好呢？你来了？笑话！这是人家的饭馆，她怎会不来？

说你真漂亮……貌似也不合适。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我和妈，进来吃饭。”

“是的呢，刚才二妹，三妹跟我说稀客来临我还不信，这出来一瞧果然是呢，你们难得来一趟，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甭客气。”

“嘻嘻，大婉……”李开盛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盯着那殷红的嘴唇直发呆，曲大婉似笑似不笑的看他一眼，又招呼两声转身离开，下了角门儿，付和青迎上。

曲大婉登时换了张脸，没好气道：“小妹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对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笑脸相迎，恶心死了！”

“谁知道五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估计好戏在后头呢。不过，你刚才除了恶心，就没别的感觉？”

“当然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尤其是在臭老婆子面前，只觉多年前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不得了……”付和青照她脸上捏一把，眨眨眼，曲大婉又羞又臊，红着脸进屋了。

……

炸酱面呈上，可惊呆了沈桂兰母子，这是面？

两大海碗圆滚滚的面条儿不说，上面还浇着厚厚一层肉酱，香喷喷的，让人看见便忍不住想一口吞入腹中。这还不止呢，盘子里，海碗旁，还有四碟小菜，红萝卜丝儿一样，黄瓜丝儿一样，醋香肆意的腌蒜一样，最后还有一样绿莹莹的叶子菜，他们根本不认识。

饥肠辘辘的李开盛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刚尝一口便惊的直点头，支支吾吾冲老娘说话，沈桂兰皱眉。自打进门到现在，她们已经够丢脸的，就像刚才，有食客悄悄问他们与曲家什么关系，他们都是红着脸编的瞎话，这会子不争气的儿子又这副德性！

“妈，快吃，快吃……”李开盛满脑子都是炸酱面，再也想不起别的。

沈桂兰无可奈何，蔫蔫儿的掂起筷子，只是那和着肉酱的面条儿刚入口，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天爷，世上还有这样美味的面条儿？这样美味的东西竟出自曲家姐妹之手？曲大婉之手？曲大婉在他们家四年也没见她有这手艺啊……

一碗面条下肚，沈桂兰吃的五味陈杂，一方面觉得炸酱面实在美味可口，恨不得天天吃得上才好，一方面，这样美味的东西出自曲大婉之手，她悔恨嫉妒一万个不舒服。

李开盛没想那么多。

俩人吃完面条儿，曲大婉端着托盘出来，“这是本店送的饮料，一份炸酱面配一杯。”

说是一杯，其实只有两口，盛饮料的杯子只比酒盅大一点点。

李开盛一饮而尽，又酸又甜的味道让他万分留恋。

吃饱喝足，他惬意的摸着肚子，似乎忘记来意。沈桂兰悄悄踢了他一下，正欲开口，曲大婉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家里歇歇吧。”

一边说一边在前引路。

沈桂兰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富丽堂皇的住宅再次惊呆母子二人，曲大婉笑盈盈的请他们坐沙发时，俩人半天没敢动，最后，沈桂兰先反应过来，屁股只沾了沙发一点点。李开盛觉得自己老娘实在不像样子，便猛地坐下，只是那沙发太软，他太过用力，一下“窝”进去半个身子。

妮妮、妞妞、淼淼三个丫头喜的哈哈大笑。

李开盛脸上火辣辣的，不过，看见女儿们，他顿时想起来意，笑道：“妮妮，妞妞，快到爸爸这里来，让爸爸抱抱。”

“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这儿。”妞妞跑进付和青怀中，目光警惕的望着李开盛。

屋里气温骤降，沈桂兰脸上的臊气瞬间消散，板着脸道：“你们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大婉，开盛再不是，他也是妮妮和妞妞的亲爹。”

屋里除了他们母子，周围都是曲家人，有曲安国，曲飒，曲二顺，曲三宁，曲四静，曲大婉，最后，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付和青，如此阵势，让沈桂兰不由自主控制住语气，说到最后，气势弱到极点。

“先不说这个。”曲大婉淡淡道：“你们那两碗炸酱面的钱还没给呢。”

啥？沈桂兰面色僵住，李开盛同样窘迫无比，想了想，他豁然起身，在兜儿里摸索半天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子，却只有两块。

不由看向沈桂兰。

“还要……”一句“还要钱”没出口，沈桂兰被儿子可怕的眼神吓住，老老实实掏钱，娘俩凑来凑去，愣是差两毛钱不够。

“算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让你们两毛，三宁，接钱。”曲大婉此时的神态比刚才还要淡然。

“下面我们来说说孩子，她们从出了李家门的第二天便已经姓曲，和你们再无关系，这是户口。”

“啪”的一声，曲大婉将准备好的户口本扔桌子上。

“凭什么！她们是我李家的种儿！”沈桂兰叫嚣，她骨子里认为，就算妮妮和妞妞走到天涯海角，依旧姓李，依旧是他们李家的人。

“就凭，你们，不，配。”

曲大婉把那日付和清的话重复一遍。